错金屋(151)
梦境破碎,醒来后的她唇色发白,瞳孔涣散,整个人似乎还未从那场梦境中回过神来。
江柏舟要杀她,她看得一清二楚,与此同时,身子更是冷到发颤,就连齿关都在上下打着哆嗦。
直到一双温热大掌探上额头,耳畔传来温柔问询声:“做了噩梦?”
沈霁如瀑青丝落在身后,面如冠玉,唇角弯起,如水般温润的眼膜盛满此刻她失魂落魄的倒影。
“莫怕,还有我在。”
柔声细语哄着她,甚至伸手在她瘦削后肩轻轻拍了拍,似乎要将她心底的惴惴不安尽数拍去。
谢兰音没有反抗,破天荒主动窝进他怀中,枕着肩窝,颤颤抬手搂住他。
天光未明,遥远天阶拢着一层青灰色雾霭薄云,寥寥几颗星子稀疏悬挂,一泓弯月残影。
二人体温相贴,互相依偎,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好一会儿,谢兰音才将种种不安尽数放下,轻舒口气。
“我好多了。”谢兰音从他怀中退出,却瞥见他眸中未曾消散的关切之意。
“当真无事?”沈霁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谢兰音莞尔一笑,摇首:“你还要上朝,现在不剩多少时辰,还是赶紧睡吧!”
“上朝不算什么大事。”沈霁言辞凿凿,定定凝着她,眸中噙笑,“更何况朝堂之上那些唇枪舌战的老儒过分迂腐,总是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说到这点,沈霁止不住头疼。
譬如这次表面上看姜婉初入狱,姜岸救女心切ʟᴇxɪ,可实际上不过是沈霁和萧晗光君臣二人谋夺兵权的好机会。
朝堂上那些个老狐狸,一个个从内到外都是黑的,腌脏不堪,哪能想不出来这背后关窍?
故而,若是他们暗地里耍点别的手段,不让姜岸交出兵权,这桩事就不好办了。
“每个人心里都有各自的算盘,你又不是银子,哪能叫人人都喜欢?”
不得不说,谢兰音这句话直接将沈霁逗乐了。
“你说的对,即便你不是银子,我也心悦你。”
眉眼溶满暖暖情意,若雪化初晴,落满熠熠春辉。
扎根在心底的嫩叶似乎被一束日光笼罩着,迎风摇曳,谢兰音心头一跳,下意识挪开目光,嗔道:“胡说些什么?怎能把我比作银子呢?”
这是什么瞎比方?
沈霁抵唇笑着:“嗯,是为夫错了,音音可比银子可爱多了。”
分明方才二人讲到朝堂之事格外冷肃,怎么转眼间,又成了这般。
谢兰音不想说了,闷头就睡,把被子拉到头顶。
片刻后,又被沈霁拉下。
“音音莫恼,这样会把自己憋坏的,到时候谁来赔我一个一模一样的音音?”
掀开眼皮对上沈霁言笑晏晏的面容,仿佛在自己面前,不论发生过什么,他总能时时刻刻端着这副姿态。
云淡风轻,温雅端方,柏松之姿,朗月清风。
见她半晌不曾说话,只是同自己四目相对,沈霁眼底笑意尽显,温煦如风:“在想什么?”
“想你。”谢兰音不假思索说着,眼看他眼中划过的一抹喜色,又坏心眼补充了一句,“想你什么时候上朝。”
扬起的笑意滞在唇角,沈霁毫不留情拆穿她的谎言:“音音何时也学会撒谎了?”
“我没有撒谎,爱信不信!我就提醒这么一次,若是上朝迟了,挨骂的可是你!”
其实,依沈霁如今的地位,哪里还有人敢骂他?
恐怕上一刻有人真的不要命指着他破口大骂,下一刻便能在刑场见到那人的尸首。
随着谢兰音话音落下,她本以为沈霁会重新躺下,谁知沈霁却从榻上起来,自顾自穿戴起衣裳。
谢兰音怔愣,抱起被衾坐起:“这么早就要入宫?”
不是还有一个多时辰么?
沈霁系好领口系带,刚取过腰带听到谢兰音这句,直接将腰带递了过去,“有劳夫人帮忙。”
谢兰音恨不得早点打发他离开,认命挪开被子帮他系着。
直到弄完,他倏然低声问道:“你可见过今春的桃花?”
谢兰音摇头,她这几日都在京城,哪里会跑到京郊去?倒是听说京郊不少寺院种着嫣红桃花,或许届时问问轻云,到时候去那儿瞧瞧。
“正好,我也没有见过,今年一道。”
他一锤定音,转而取过谢兰音的衣裳。
谢兰音瑟缩了下身子,“你做什么?”
“不是说要看桃花,为夫可是一诺千金。”
玩味笑了笑,未等谢兰音反应过来他已经帮自己穿戴好外裳,与此同时,走到门外,隐约听到他在吩咐轻云几人备车。
轻云弈棋二人不由面面相觑,弈棋硬着头皮问道:“大人不是要去上朝吗?若是去了京郊,哪能赶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