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欲燃+番外(66)
兰心姑姑看着他走路带风的背影, 恍然觉得自打来了西苑,禄喜虽然也更谨慎了些,但身上总透着骨子不显山不露水的愉悦劲,只有极偶尔的时候才能察觉一二,正如此刻。
什么事这么高兴?
她走了两步,身遭陌生的景物让她有一瞬茫然,想起这里不是她熟悉的清虚观,宫人的屋舍自然也不在原来的地方,好在宫里的布局都有定制,她们贴身伺候的宫人得时刻候着贵人召唤,住的地方都在相同的位置,兰心姑姑早前跟着西苑的内侍布置寒露殿时便被告知过了,此刻脚下一转,便不陌生地寻了过去。
今夜事多,直到沾上枕头的那刻兰心姑姑才陡然放缓了时刻绷紧的心神,倦意一阵一阵地涌上来,只是入睡之前她迷迷糊糊地想到,到底是天子起居之所,便连宫人所住的地方也是清虚观比不上的,怪道禄喜那么稳重的人也有藏不住的喜意,主子一朝飞上枝头当凤凰,身边伺候的人可不得跟着鸡犬升天吗?
霎那间,兰心姑姑心头也不知是喜是悔,只觉情绪难辨。她视跟着萧沁瓷一同待在清虚观的几年为砭,自被调离了太后身边她便时刻想着回去,可除非萧沁瓷于太后而言没了利用价值,否则太后不会召她回去。
从前兰心觉得萧沁瓷已是弃子,太后娘娘何必再在她身上花费心思,待萧沁瓷虽谈不上傲慢,但总有些不以为然,萧沁瓷在新帝登基两年后还能待在宫里不过是借了太后的面子和皇帝的疏忽,总有一日她是会如先帝嫔妃一般迁到方山去的。在知晓太后准备把萧沁瓷献给皇帝时她也颇不以为然,并不觉得太后的谋划能成。
二娘子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太后娘娘这么快就忘了?不过兰心对此是乐见其成,她并不觉得皇帝真能看上萧沁瓷,反而是萧沁瓷触怒天颜的可能性更大,到时候萧沁瓷不管是移居方山还是被贬为庶人她自然能想法子脱身,总好过日复一日在清虚观中看不见前路。
她是苏府的家生子,父母兄弟还在宫外,也是如此太后才肯放心的把她指到萧沁瓷身边,她是不指望能有一日再见到亲人,只想自己能在主子面前得脸,也好让家里人在府中好过些。
说起来,萧沁瓷还不如她呢,至少她的家人都是真心实意为她打算的,萧沁瓷看似有太后庇护,实则孑然一身,便是为了自己,也该争上一争。
……
禄喜轻手轻脚地端着白瓷小碟进去,心里惴惴地跳。
床前挂着雾蓝的锦州纱,都是透光的布料,一侧挂起,便能看见萧沁瓷斜倚在床头,似是睡着了,手边还搁着一卷半阖的书。
禄喜进退不得,在原地踌躇片刻,便见萧沁瓷忽地睁了眼:“禄喜,你手里拿的什么?”
见萧沁瓷已然醒了,禄喜便不再纠结,他知萧沁瓷睡得浅,入睡后身边不能留人,稍有动静就会惊醒,这习惯竟和他们这种要时刻伺候人的似的,也不知是怎么养出来的。
“是圣上身边的冯内监送来的,给夫人用药之后压压苦意。”禄喜近前去,将碟子送至萧沁瓷眼前,“夫人可要尝尝?”
禄喜也知道萧沁瓷入夜不食的规矩,但这不是圣上赐下来的吗,他以为萧沁瓷多少会尝一尝。
萧沁瓷却看也不看,将手边的书合上:“搁着吧。”
禄喜一愣,但他是个听话人,也从不多言,后退两步将白瓷小碟搁在了外间的案几上,又听得萧沁瓷的声音传出来
“你今日辛苦了,想要什么赏赐?”萧沁瓷轻声道。
禄喜一愣,转身直直地看向萧沁瓷,心里突突地跳,不过一眼又垂下头去,不敢冒犯:“奴婢——”
他只开了个头,萧沁瓷却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截住他的话头,温言细语地说:“想好了再来回话。”
禄喜默住,掌心逐渐捏了一把涔涔冷汗,惊疑不定。疑心萧沁瓷是将他做的事都放在眼里,又疑心萧沁瓷只是惯例的赏赐,现在只是他想多了。
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绪在他脑海里争执,分不出个高下,禄喜几乎要绷不住,想着要不要趁这个时机对萧沁瓷表衷心,可他又拿不准……
萧沁瓷却不等他回话,将书放好,自己滑进锦被里,翻了个身背对着禄喜,似乎是要给他时间慢慢想,倦怠道:“把帘子放下来,我乏了。”
禄喜去将挂在银钩上的重纱放下,纱帘水似的在他掌心流过,遮住萧沁瓷的背影,他心里仍绕着萧沁瓷方才的两句话,不敢轻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