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欲燃+番外(50)
他不曾想过萧沁瓷的心中竟是这样看他的,认为他不过是一时兴起、自以为是,认为他待她的心意是如同喜欢一个物件那样轻飘浅薄。
“陛下何曾珍重过我呢?”萧沁瓷仍是反问,她意有所指地看向自己膝上搭着的狐毛毡毯,就凭这些吗?“猎人诱捕鸟兽尚会给予甜头,而我也不过是陛下的笼中雀。”
皇帝看着她,眼底燎原火渐渐冷熄,重新变成一池深不见底的静水。笼中雀,萧沁瓷原是这样看自己。
她以为皇帝待她的那些好不过是出于诱捕而施舍的甜头,是他忘了,太极宫原是个极度势利的地方,而萧沁瓷和皇帝的身份天然便不对等,他的所有克制与小心,在萧沁瓷看来都是强势索取。
皇帝不会做无用功,他既然付出了就一定会要求收获。何况他是天子,他有那个权力让萧沁瓷遵循他的意愿,而萧沁瓷不能反抗。
皇帝依稀知道了一点萧沁瓷在抗拒什么。
“朕不曾将你视作禁脔,”皇帝道,“也未曾将你视作笼中雀,”
他默了一瞬,像是不太习惯对女子说些温软的话,但声音仍旧是强势笃定的,天然令人信服:“朕会待你好的。”
萧沁瓷相信他说的话,至少在这一刻,皇帝应该是真心实意的,他或许并不懂得要如何去照顾一个女子敏感的情绪,但他是皇帝,他原本就不需要珍惜什么。
“可我不需要陛下待我好,”萧沁瓷步步紧逼,“陛下的好于我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真要咽下去,却会卡住咽喉,有性命之虞。”
凭什么皇帝说会要待她好她就得坦然接受呢?萧沁瓷不是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菟丝花,这世上也不是谁对你好你就非得接受,还要感念对方的心意,这样的心意,同强买强卖又有什么区别?
萧沁瓷掐住自己的掌心,指甲嵌进肉里,疼痛能让她保持冷静,也能让她恰到好处地皇帝面前流露出一丝倔强。
她实在已拒绝过皇帝太多次,皇帝在坦白自己心意之时便有所预料,听见她这样说,心中虽有隐痛竟也生不出太多波澜,只有果然如此的淡然。
“朕喜欢你,在你看来竟这般不好?”皇帝身上的气势忽然变得压迫起来,流淌在经文间的鸦灰布料如大雪倾盆时天际浓阴的铅云,铺天盖地,厚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皇帝似乎笑了一下,慢慢说:“太后想把你献给朕,萧娘子不知道吗?”
萧沁瓷在他面前总是伪装得天衣无缝。他同萧沁瓷之间尚留一丝余地,同时也是遮羞布,可当萧沁瓷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时,他便毫不留情地将这层遮羞布扯了下来。
皇帝掌过刀兵、历过杀伐,他正值壮年,驭臣用术尤带锐气,他不曾有过心爱的女子,自然也学不会柔情似水,同萧沁瓷的周旋没有耗尽他的耐心,但也让他意识到,对萧沁瓷,只有她想要的珍重是不够的。
他还得强势,萧沁瓷无法拒绝强势的天子。
萧沁瓷蓦地白了脸色,原本已有些血色的肌肤重又白得几近霜雪,让皇帝后悔一时失言,逼她太紧。
他恍然有些明白了萧沁瓷方才说的,他喜欢她,却不够珍爱她。珍重,不仅是发自内心的怜惜爱护,亦有尊重平等。他是天子,他当然可以对萧沁瓷为所欲为,而萧沁瓷不能拒绝,但那无异于将他对萧沁瓷说的剖白心迹的话贬成了一个笑话。
皇帝如今因着萧沁瓷的一时拒绝,就可以失言让她难堪,那若以后萧沁瓷违背他的心意呢,他是不是也会像处罚他的臣子宫人一般降罪于她?皇帝知道自己算不上一个好相与的人,尤其他握着无上权势,别人的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他享受掌握权势的感觉,从不在意天下人对他的看法。
他的喜爱对萧沁瓷来说或许真的不是一件好事。皇帝知晓自己的喜怒无常,他今日觉得珍奇宝贵的,随时可能弃如敝履,若日后情衰爱驰,皇帝厌了她、翻了旧账,顷刻间便能为她带来灭顶之灾。
如今萧沁瓷尚还能平静度日,真到了那一日她又能怎么办?一时的情爱并没有让皇帝学会为萧沁瓷易身而处。
“朕——”皇帝一时语塞,他自知失言,但从不曾放下身段来给谁道过歉,此刻竟也不知该如何措辞。
萧沁瓷却已慢慢开口:“是……太后想将我献给陛下,我知道;太后心里是如何想的,陛下也清楚。”
她说:“那陛下心中是如何想的呢?既然知道了太后的谋划,陛下还想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