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欲燃+番外(305)
萧沁瓷沉默,忽地闭了眼,贴在他耳边极小声的说:“我害怕。”
皇帝心里一软,萧沁瓷泪已经落在他颈上,烫得灼人,他看不见。
“我在这里。”
他们交颈相缠,声音同样落得很轻。
……
萧沁瓷的软弱只在深夜,白昼里她仍是若无其事,照常去到两仪殿处理政事,朝臣们倒是又有话说,只是较之从前委婉许多,只在文书中写皇后有孕不宜操劳,萧沁瓷便把骂过她的人都叫到面前来挨个柔柔骂回去,朝臣敢流露不满,她就敢眉头一皱说肚子疼,这下不用她动嘴,便有的是同僚上书参他不敬皇后。
他们的心思也当真好懂得很。
“开心了?”皇帝没拘着她,她要来两仪殿便来,要看折子便看,看累了卡着时间要萧沁瓷陪他出去走走,走完又回来继续和那帮八百个心眼的朝臣斗智斗勇。
萧沁瓷也没觉得开心,心口堵着的郁气未散,淡淡道:“说到底,不过是看重我的肚子罢了。”
“不必在意旁人的想法,人人都有口,你压得住他们,便能让他们按你的心意来说话。”
皇帝说得没错,能开口的人是掌握权力的人,萧沁瓷比他们强势,就能让他们闭嘴。
到后期时她身子一日比一日重,那种隐隐的忧惧又肉眼可见,萧沁瓷掩饰得很好,但在皇帝面前却从来没有掩饰过。
过往长久的冷淡在经年里反噬,萧沁瓷忽然觉得自己这样依赖他。
皇帝的沉稳在这时显得恰到好处,他的耐心也让萧沁瓷侧目。
他在深夜替萧沁瓷揉着腿,然后问她想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嘉岁,”山川降嘉岁,草木蒙润滋①。萧沁瓷先想起的是风雨应时、百姓丰足,然后又想起许多年前,她第一次和皇帝到城楼上放灯,那时她写的是“年岁复年岁,余事皆平安”,而皇帝提笔写就“年年今日,繁华依旧,还与旧人同”,如今再回想竟然都实现了,“就叫嘉岁吧。”
“好。”
嘉岁也出生在深秋,不冷不热。
不过萧沁瓷仍是觉得这九个月从未这样漫长过,漫长到畅春园里的石榴挂果红透,太极宫中才闻第一声婴儿啼哭。
刚出生的孩子总是如出一辙的丑,萧沁瓷看着她时分娩的疼痛和怀孕的艰辛又变得具象化起来。
很难说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某种冰凉的东西滑过她的咽喉,沉甸甸的堵在她心里,然后又慢慢化开,变成了另一种更滚烫的情感。
当年她母亲看到她也是这样的感觉吗?萧沁瓷无从知晓。
萧沁瓷没接触过旁的婴儿,但嘉岁是个很让人省心的孩子。她小时候就不怎么哭闹,吃饱了就睡,醒着的时候也总是安安静静的,皇帝去逗她,她眼睛就会随着他转,偶尔才会赏面子似的笑一笑。
“她不爱笑。”萧沁瓷站在一旁看着。
皇帝拿了很多小玩意儿逗她,嘉岁都不领情,觉得烦了就把淡色的眉毛拧紧,挥舞着小手将眼前的烦人玩意儿都一把打开。
她力气已经很大了,打到皇帝的手便发出一声脆响。
“你别逗她,她该哭了。”萧沁瓷扯了扯皇帝的衣袖。
“她也不爱哭。”皇帝重新碰了碰她的小手,被一把攥住。她对父亲手指的兴趣远大于其他的玩具。
皇帝看出萧沁瓷的小心翼翼,她总是谨慎地看着,不远也不近。嘉岁不粘人,萧沁瓷没有自己喂养,宫里不缺伺候的人,照顾起来也很省心,至今她抱孩子的动作都算不上熟练。
但她也不喜欢把嘉岁完全让别人照顾,她不放心。
萧沁瓷说:“不知道像谁。”
皇帝牵着萧沁瓷的手指让她碰了碰嘉岁。又细又软的五指轻轻攥住萧沁瓷的指尖,握紧的小拳头像合拢的花骨朵。
太软了,谁都能伤害她。
皇帝道:“像你。”
婴儿的掌心很热,萧沁瓷不安地动了动,嘉岁却攥得更紧,忽然对她笑了笑。
她笑起来时眼眸弯如新月,纯净得让人想起一朵花静静开落。
萧沁瓷心里那种感情又朦胧起来,变得温软。
生育只是开始,养育一个孩子的过程也同样艰辛。起居都是小事,该如何教养才是让他们费心的。
萧沁瓷没养过孩子,她自己是作为贵女被娇养大,因此处处受旁人摆布,但嘉岁是公主,是唯一的皇嗣,这意味着来日她要走的路注定艰辛。
周岁宴后皇帝赐下了封号,萧沁瓷没有惯常用封地作为公主封号,而是另选了一个——昭德。她将写着二字的纸送到皇帝面前时后者在瞬息间便明了了萧沁瓷的想法,但他没有询问,默认了萧沁瓷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