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欲燃+番外(235)
他在萧沁瓷的哭声里问。他还是心疼,还会心软,他盼着萧沁瓷的回答,又不想听她回答。
“我不在乎,”皇帝喃喃说,不知道是说给萧沁瓷听还是自己听,“我不在乎。”
他手越发重,衣衫交叠衣衫,两个人都汗涔涔的。
“朕早该看清楚的,喜欢或者不喜欢,恨不恨都无所谓,”皇帝道,“阿瓷,在行宫的时候你不开心吗?你不是说你已经接受了认命了吗?怎么还要跑呢?”
“你以为你跑得掉吗?”他扔了笔,环紧了双臂,把萧沁瓷箍得极紧,“你该知道,你被我抓回来会是什么后果。”
他拨开萧沁瓷被泪和汗沾湿的额发,眼瞳黑如沉渊,深不见底:“还是说,你其实喜欢这样?”
萧沁瓷在他的话里颤,细微的,若非贴近不能察觉。
他喜欢她这种反应。
……
日光泼墨,氤氲着将一切都变得模糊,白的黑的亮的暗的都糊成了一团,大片大片的光斑肆意倾洒。阳光被拉得很长,绕在了萧沁瓷腕上,细细的,缠金丝,拧成了朵极尽妍丽的牡丹花
萧沁瓷不喜欢艳色,那些颜色繁丽雍容的绢花甚少上身,可皇帝觉得只有牡丹的国色才配得上她。海棠虽艳,但太轻浮,芍药妖娆,又有失富贵。
萧沁瓷此刻就盛放在牡丹花中。
富丽堂皇。
皇帝没看错,她确实适合这样璀璨的颜色,雪白荡在金银的冷光里,她眉眼剔透,既清且冷,在六月天像是一捧干净的新雪,仿佛触一触就会化掉。
花厅四面透光,能让人看得分明。天气太热,花厅里的冰盘化得很快,湿哒哒地往下滴水,慢慢浸湿了地砖,深色与浅色过渡得自然,湿掉的地砖在日光的暴晒下容易开裂,这一地的青都是才换上的,光可鉴人,便连细小的擦痕也无。
能照出朦胧的影。
砖石太硬、太平、太紧,细小的音钻不进去,于是在地砖上晃荡了一圈又折回去,落地仿佛有回音,再是微小的动静都被放大了。
白昼里无所遁形,这样的动静让人觉得难堪。
但比不上萧沁瓷此时难堪的处境。
皇帝在问她:“为什么要叫苏念?”
萧沁瓷不语。太难堪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衣冠楚楚,皇帝今日罕见的穿了一身月白,衣衫上的金银绣线有幻彩,在她眼中变幻莫测,连带着他面上神色也变得模糊不清。他很少穿这样浅色的衣衫,掩起压迫深沉的气势,变得温润俊美。
“姓苏是因为这是你母亲的姓,”他盯过她,贪欲和欣赏都在眼中肆意变换,“叫念又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字?”
他还没有查到那张文牒萧沁瓷是怎么得到的,但那绝对是她为自己准备的东西,萧沁瓷惯来较真,既然做了就绝不会敷衍。
所以不会是随意起的名字,姓苏是因为随母,那为什么又要叫“念”?
她在念着谁?
萧沁瓷这样清冷的性子,要把这个字嵌在她的名字中,皇帝有一半的怒气来源于此。
“就是……随便起的……”萧沁瓷从齿缝里把话挤出来,她颤颤巍巍地暴露在危险里,连抬手挡一挡阳光都做不到,只好紧紧闭上眼,侧过脸去,不看不听不闻。
皇帝不相信这个回答。
“随便起的?”他似乎笑了一下,有淡淡的嘲讽,“是怎么想到的?书上随便找的一个字吗?哪本书告诉我?”
他逼近了。
“忘了……”
“忘了?”皇帝道,“阿瓷的记性似乎变差了,朕帮你想一想。”
这间花厅的朝向不好,正对着将沉的落日,将余晖都纳了进来。他们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包裹住萧沁瓷的是潮热的暑气,日头晒了一天,都积攒到了一起,散不出去。
萧沁瓷枕在簟席上,却仍觉得冷,凉悠悠的。
簟席也是清透的翠色,有玉一样的色泽,纹理细密得摸不到缝隙,平整光滑,却能惹朱印、按霞红。
太光滑了,也太空,席上空空如也,案几都被放倒,萧沁瓷没有东西可握。连纹理也抓不住,手指徒劳地从编织得栩栩如生的牡丹花上滑过去,无力可借、无枝可依。
榻太窄,叫她不上不下的悬着,落不到底,也攀不到头。
她是个柔弱的姑娘,皇帝一直知道。每一次、每一次萧沁瓷都忍不住要握着些什么,或是花枝、或是窗棂,甚至是皇帝的臂膀。她两手空空,便忍不住想抓住点什么,想靠着其他的东西来支撑自己熬过这漫长的时光,和皇帝比起来她显得那样脆弱,没有能抓住的东西便会觉得恐慌,没有逃离的退路也会觉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