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欲燃+番外(131)
正如皇帝所言,便连英国公当初所犯谋反那样抄家灭族的大罪,最后也只是阖族流放,虽然众人都清楚其中冤枉的成分居多,但罪名就是如此。所以如今朱熙想要判斩刑也不容易。
萧沁瓷没有接触过流放三千里的犯人,只是极偶尔会听人说起或从书上看来,三千里,自南向北,越往北走越苦寒,不仅要受颠沛流离之苦,路上缺医少药也很容易一命呜呼,到了之后还要服劳役,从昔年锦衣玉食的天之骄子堕落为阶下囚,没几个人受的住。中途死了还算命好,因为活下来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痛苦的开始。
但那只是对无人打点的情况而言。
萧沁瓷说:“永平伯难道不会暗中打点?”
“所以这就是谭大人的高明之处了,”冯余道,“此事过了圣听,陛下怎么会让那个朱世子舒舒坦坦地去流放呢?到了流刑地他还得服苦役,至多不过两个月,他便会暴毙身亡。”说到最后他压低了声音,由来流放也同死刑无异了,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况且即便是死刑也不一定能立时处决。
“到底还是便宜了他。”萧沁瓷仍不满。她不满的不是对朱熙的处罚,而是永徽律中对女子诸多不公平之处。
虽说大周民风开化,陛下也启用女官,可女子的地位实则比之前朝仍然好不了多少。
这话冯余能接,他信誓旦旦的说:“哪能是便宜了他呢?有陛下盯着,保管他死前别想过一天好日子,皮都得剥一层下来。”
萧沁瓷心情总算明畅了些,又看了冯余一眼,觉得他确实是个会说话的妙人。御前的人果然都是人精,可惜这样的人不能为她所用。
如今冯余便是递来示好之意,她也是不敢接的。
他们将文书送去了崇文馆,再回来时萧沁瓷已是面色平静,再看不出先前出去时的气闷模样。冯余在进来时向皇帝点了点头,悄无声息的笑了一下,示意他已经将夫人宽慰好了。
于是皇帝咳了两声,试图引起萧沁瓷注意。萧沁瓷却熟视无睹,只顾着整理案上的文书。
皇帝又持续的咳了两声,这下声音太大,萧沁瓷想忽视都难,她看着皇帝,面上是关切的,语气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陛下身体不适吗?要不要去请尚药局的陆奉御来看看?陛下咳得这样厉害得吃药才行。”
皇帝觉得这话颇有些耳熟,在记忆中翻了翻才想起这是前两日梁安为了提醒萧沁瓷装作咳嗽而使用过的招数。萧沁瓷将他的话改了改,此刻就拿来堵他了。
她记性好,说话也带刺,半点不肯饶人的。
“不必。”皇帝道,“一点小病何必兴师动众。”
萧沁瓷果然就没有再管了。左右皇帝身边那么多人伺候,轮也轮不到她,差她一个不少。
但皇帝口是心非,见萧沁瓷不甚在意的模样,过了一会儿,又点了点自己面前的茶杯,说:“阿瓷,茶水凉了。”他就是蓄意要引起萧沁瓷的注意,手段幼稚。
萧沁瓷放下手头的事,上前来端起皇帝的茶杯查看,见杯中水果然凉了之后,说自己还有文书还没看完,便吩咐另一个宫人拿去换了。
宫人换了茶来,皇帝抿了一口,又迅速说:“太烫了。”
萧沁瓷还是头一次知道,皇帝竟是这样矫情。
她沉得住气,一连让人给皇帝换了三四杯茶,不是冷了就是热了,或是浓了淡了,反正都不合他心意,他总能挑出刺来。
萧沁瓷也不恼,最后一次静静问:“陛下,您有什么要求不如一并说出来?”
皇帝看着她,点了点茶盏,沉声说:“朕想要你亲自泡的。”他又说,“加些荷叶莲子进去,清心降火。”
不是矫情,是在她面前要求将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要求还多。萧沁瓷咬了下唇,心里的气也渐渐散了,默不作声地去给他换了一杯新茶。
皇帝在接过时问:“你心里还是有气么?”
“没有,”萧沁瓷淡道,“这种事情,那有奴婢置喙的余地。”
皇帝手腕一转,将茶送到她面前:“这样说那就是还有气了。降降火?朕向你赔罪。”
“陛下何错之有,”萧沁瓷看了一眼,险些气笑了,这是她泡的茶,皇帝居然这样借花献佛,连自己动动手也没有,说是赔罪未免也太不诚心,“况且这茶还是奴婢煮的,陛下的赔罪也太过敷衍,这茶还是您留着自个儿用吧。”
她目光往皇帝脸上一撩,将皇帝的话还回去,一字一句道:“降降火,清心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