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欲燃+番外(103)
皇帝见她还敢提清虚观那三个疏忽轻慢的人,语调转冷,道:“朕如今是知道你身边的宫人为何都如此没规矩了,原都是你惯出来的。”
他二人在一处总是好不了多时便要争执,皇帝一言独揽惯了,说话没有顾忌,萧沁瓷又不会顺着他,两人针尖对麦芒遇到一处,偏偏还想要岁月静好,无异于痴人说梦。
也只有最开始能和和气气相处,分别时总是要你来我往刺上一两句的。
萧沁瓷才吃过大亏,今夜更不会在言语上受他的委屈,立时便说:“既是在我身边伺候,我想惯着也没有碍到陛下什么事。陛下如今连我如何管教身边人都要插手吗?”
她一气说完,不给皇帝反驳的机会,又道:“左右年后我便要离宫,既是入观清修便不必带奴仆伺候,那时陛下想如何管教宫人也都与我无关了。”
皇帝又被她气着了,说:“你在这些事情上面倒是口齿伶俐。”
他想到太后送到萧沁瓷身边那个宫人,有她在萧沁瓷身边,萧沁瓷似乎连说话都是端着的,“你在太后跟前也是如此回话的吗?”
皇帝几次见萧沁瓷在太后面前都是谨慎端庄、滴水不漏,同此刻又有不同。
他慢慢回想,忽然觉得萧沁瓷自搬来寒露殿后已然放开了许多,换做数日前他邀萧沁瓷同乘御辇时她还是守礼恭敬,不想与他多言的,如今她瞧着仍清冷,言语却生动不少。
她也才双十年华,在皇帝眼里还是太年轻了,能任性玩闹才是好的,整日待在清虚观那种与世隔绝的地方修道,也修不出个所以然来,反而只能将自己变得压抑沉闷。
“太后娘娘也不会管我如何管教自己的宫人。”萧沁瓷仰脸看他。
这是在说皇帝多管闲事了。
萧沁瓷说话尤带世家大族话说一半、深意要人自行领会的弯弯绕绕,她十四岁时同吴王针砭时政能说得清晰明了,如今和皇帝闲话却要耍这许多心眼。
皇帝不自觉地便拿来做了比较。
“关心你才管你。”这句话在皇帝齿中嚼了嚼,到底吐出来了。
他已刻意将话放得轻缓,饶是如此也让萧沁瓷迅速沉冷下去。
不是皇帝说错话了,而是他说得太对。
在皇帝眼中萧沁瓷便是再有手段也是需要他时刻关切庇护的,何况她对自己又是这样不上心,太后派来的宫人也敢在皇帝面前驳她这个主子的话,可以想见她平日里怕是也不曾管教过身边人。
太后同样也是个心硬之人,在她如何对待苏善婉这件事情上就可以窥见一二。过去几年萧沁瓷对她也同样没有多少利用价值,直到知晓皇帝的心思才又重新把目光放回到这个侄女身上,时时垂询。
萧沁瓷以为清虚观的份例从不曾有过克扣是太后照拂的缘故,殊不知那是皇帝在暗地里关切。
便连太后那边,倘若不是他故意露了端倪,让太后窥见有机可乘的机会,太后又怎会主动把人送到他面前来呢?
此间种种,皇帝不信萧沁瓷看不通透。
萧沁瓷在他的话中低下头,皇帝比她高上许多,身影能在烛火的映射下将她整个罩住。
他可以是萧沁瓷身前阴影,也能为她遮风挡雨。
他盯着萧沁瓷匀净的脸庞,正想出言宽慰,却见萧沁瓷若无其事地抬头,说:“倘若陛下的关心便是想要管教我,那我宁愿陛下不必如此关照。”
皇帝宽慰的话都堵在喉间,她可真是……
是皇帝忘了,萧沁瓷是个不同寻常的姑娘,她待苏家人没有情分,对那位太后想来也是淡薄,太后的疏忽对她来说并不是值得伤心的事,方才的沉冷只怕是想着如何反击皇帝。
萧沁瓷说得这样认真,不是为了堵皇帝的口说出的意气之言。结合萧沁瓷一贯来的言行,皇帝若有所思。
“朕何曾想要管教你,”皇帝无可奈何,“或许在你看来朕关心你时也显得有颐气指使之处,你若不喜欢,朕以后都不再说便是。”
皇帝的颐气指使是常态,他一声令下,从前朝到内宫都要为他驱使,没有谁敢对他的颐气指使提出异议。
但萧沁瓷不是他的臣子,也不是天子内眷,她对此只有排斥。
皇帝的强势只能让她推拒,退让也不能让她心软。萧沁瓷总是在远着他时露出点甜头来引着皇帝上钩,在他近时又猝然把人推开。
他能对自己的欲望屈服,却不肯对萧沁瓷低头。
他在带萧沁瓷来西苑那夜就该想明白的。他要的是萧沁瓷的真心,而非她为着权势付出的虚情假意,所以他不能把自己能给萧沁瓷的一切都巴巴的捧到她跟前去,萧沁瓷诚然会珍惜轻易得来的权势,但她珍惜的不是皇帝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