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96)
杨冲原本就在他这三句发问之下大乱了手脚,这下更是有些慌张了起来,连忙说道,“没有没有,万万没有的事,殓司门对每一年城中收殓安葬的事情都有记录。小的,小的这就进去里头找找,这就进去找找,大人您且在外头候——”
“不了,本官与你一道进去,在里头也是一样。”祁青鹤说着跟了上去。
“大人这可万万使不得!”
杨冲见状连忙拦住了他,脸上像是有被吓得不轻的样子,忙说,“这里头可不干净的很,若是教大人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那可怎么使得?”
那一只手有横在了前头,阻止了他往里边走去。
祁青鹤伸手拉下了他的手臂,提步就往里边走,说,“这死尸便生得再秽气,有时也比活人的那一颗黑心要干净得多。”
“大人——”
杨冲听着脸色一变,见他二话不说就往里头走去,拦不住他也不敢拦得太过,只得紧赶着跟了上去。
就在走进殓司门的时候,祁青鹤突然停下了脚步,侧过头对刘能说,“你走一趟将她送回单府,转告单正阳好生管教,深更半夜何以放一个姑娘出门来这等的地方。”
“公子,是我见这丫头……”跟在后边的吴作青低咳声。
“公私不分,深夜纵稚女入殓地,回去我自会罚你。”祁青鹤侧眸望了他一眼。
“……”
吴作青缄声,静默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是我自己要跟过来的,吴伯伯是被我缠的没有办法才答应了我。”单玉儿见着忙从刘师爷的怀里站了出来解释着说道,“我又不捣乱,就呆在这里怎么就不可以了嘛?”
祁青鹤却没有再理会她的提步往殓司门里面走了进去。
杨冲见状只得紧着一颗心忙走在了前面,一副要带路的架势。
跟在后边的是老仵作吴作青和两个捕头,余剩下的守卫则是留在了门外。
“真是一点儿也不近人情!”单玉儿气闷的一脚踹了一下内门的台阶,心里犹然还不解气的一屁股坐在了那石头台阶上,气鼓鼓的一只手托着脸颊,说,“我就不回去,他能把我怎么着?”
刘能委实是头疼的很,说,“四小姐,这也不能怪祁大人,这个地方实在是不适合……”
单玉儿不满的说,“又不是他家,拦着不让我进干嘛,里面不就是尸体死人骨头吗,有什么怕的?”
刘能咋舌这丫头胆子竟然这么大,听着好似半点儿也不怕的样子,换个大汉见着死尸白骨都少不得脚软惊措。心里又有无奈的好声劝着她,“四小姐,这下天色是真的不早了,都已过了二更的天,你还是跟我回去好好歇着吧,也省得单大人担心于你。若是无聊的话,明日你去找你那手帕交踢毽子怎样?”
“不去。”
单玉儿坐在那石头台阶上,一只手正撑着脸颊,一副骄纵到底的样子,“生气呢,别打扰我,气消了再回去。”
只撑着手,低头间正想起了他刚才的那一番发问。
脸上是满面的犹豫。
最后面有沉默的咬了咬唇。
“……”
殓司门这种地方却是阴森。
里边的布设是很有考究的依照着风水地气,墙壁上有立着数十具棺木,有的已经整仪盖好了棺椁,有的则是打开着盖子。往旁边一些的地方,有不少的白骨林立,桌子上还有一些零碎的正在拼接的骨头。
但凡是胆小的人误闯进来,怕是直接被吓得原地去世。
“大人稍待,我这就找一找。”杨冲说。
“劳烦。”
祁青鹤一边说着一边环顾着里边的几具尸首,只踱着步子,目光一一的从当中扫了过去,身后的吴作青仔细的跟在了他的后边。
“城中近来何以有这些死尸?”祁青鹤问。
“……啊。”杨冲正蹲在那边翻着当年的殓录,听到他的问话停了下来,说,“这临安城看着繁闹,但当中的百姓过得不向来是云泥之别的日子吗,总是少不得三病两痛的,这日子又过得烦琐很,少不得与人结怨,可不就成了这样?”
祁青鹤目光扫了过去,最后落在了一具女尸身上。
那女人模样生得标准,一看便知生前是个不俗的美人胚子。但貌美归貌美,她脖颈上留有下来的那一道痕迹却更让人觉得瞩目。
那是一道被铁链磨过的痕迹,而且看着留下来的那一道红痕的宽度很是眼熟。
“此女子是何人?”祁青鹤问。
杨冲一停,抬头看了一眼说,“红姗,原是张晋安大人家的家伎,听说是因为起了贼心偷盗了张府的钱两想要跑路,便被打死了。”
“张晋安。”祁青鹤眸子一沉。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