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95)
“你便是这殓司门的殓师?”祁青鹤问。
“……御,御史大人!”那殓师站住了脚看清了来人忙哆嗦一下,站直了腰跟着一礼,“正是正是,小姓杨,单字冲,正是这殓司门的殓师,这么晚了御史大人怎么来我这儿了,我收到消息原还是以为候在外头的丫头讹我,寻我开心呢。”
“我此来是有要案要查。”祁青鹤卷着手中的黄卷,说,“四年前书生李林溺毙案,杨殓师可有印象?”
“……”
杨冲顿了一下,像是记忆有些模糊的样子,想了又想,“……这四年前,时间着实是有些太过远了,小的这一时半会儿可还真想不起来有这么个人。”
“此人不是由你主手料丧安葬下土的吗?”祁青鹤道。
“……哦,小的记起来了,确实好似有这么个人。”
杨冲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又像是有些不确定的问,“记得好似是一具男尸?大约二十有六七,身足八尺之数,很是清瘦的样子……哦,好像还有一些先疾?”
“正是此人,杨殓师有印象就好。”祁青鹤颌首。
“大人此来是问我这事?这李林怎么了吗?”杨冲一顿,有些小心翼翼的问。
“他的尸首不见了。”祁青鹤道。
“这?”杨冲心里一震,问,“怎么会不见?他可是我亲手料理的后丧,因为不知身份没有家属送哀,我见着他孤零零的实在是可怜,便理好了他的衣容将他收殓入棺,可见着亲眼埋了进……”
说到这里,杨冲又是一震,“大人怎知他尸首不见了的?难道挖开了那李林的棺椁?”
祁青鹤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的眸子有微微眯起。
杨冲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说,“大人要查案归查案,这死人的棺材哪里能动!可是大忌啊!”说到这里,又忙赶着说道,“大人许是不知道,这一动了棺土扰了入土的亡魂,那可是会遭大祸的!怕是连着几日诛事不顺,严重一点的怕是会直接被亡魂缠着索命!大人您可要万万小心啊!”
祁青鹤见他说的义正言辞,神鬼莫辨,只等着他终于说完了之后,道,“确是你将他收殓入棺?”
“正是。”
“可有旁人在场?”祁青鹤问。
“没有,那夜生得晚,其它殓厮都睡下了就小的一人。”杨冲说。
祁青鹤望着他微眯起了眸子,“如此,你何以证明自己确有将他收入棺椁?”
“——!”
杨冲听到这里愕然瞪大了眼睛,“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冲听着大惊又有大骇,满面的不可思议的表情,直说,“我这真的着实不懂大人的意思,我为殓师不将他收入棺椁要他的身体作甚?又不是那些个邪乎话本里什么妖仙鬼怪要人尸采阴补阳的?他的棺椁坟墓就立在了那头,我若是偷懒不想为他收殓安葬又何必废那功夫?”
“所以,你何以证明自己确有将他收入棺椁。”祁青鹤望着他问。
杨冲瞪着一双眼睛,“大人你也不能这般啊!那李林尸首不见了便质疑我殓尸收尸安殓之责,否决了我为殓师这些年为死者的尽心尽劳!我与那李林无怨无仇更不曾有认识何以待他如此?他——而今这尸首不见了,兴许是一些专门做死人生意的盗墓贼干的呢?”
“所以,你没法证明自己那一夜确有将他收入进棺椁当中。”祁青鹤望着他,说。
“……”
杨冲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像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的空白。
那一双望向自己的眸子,始终是不沾得一丝人情的凉薄,就在望过来的时候好似便将一个人望得了个彻底,犹然教人感着一阵毛骨悚然。
杨冲脸色有些苍白。
也不知道他是从何处得出的结论,又是为何有这样的质问,更不知道他已经查到了什么。
眼前这人,是着实的深浅难测。
“……小的,确实没有法子证明……”杨冲有些艰难的开了口,跟着却又说,“但大人,小的真的与那李林无怨无仇更从不曾认识啊!而且——而且既然没有人在场作证,也不是就不能证明我没有不把那李林的尸首收殓入棺吗?”
“……”
藏在刘师爷怀里的单玉儿微微动了动,抬起头望向了他,面上几经变了变神色,踌蹰之余却没有多说什么的又把脸埋了进去,只一双眸子晦黯。
“杨殓师不用介怀,本官只是例行寻问一二。”
祁青鹤收回了视线,神色平静的说道,“可否劳烦杨殓师借本官一阅李林的殓录?”
“这……”
祁青鹤侧眸,“不要告诉本官,这李林的殓录跟他的尸首一样不翼而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