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92)
“如此甚好。”
那个黑衣人点了点头, 像是松了一口气,一顿之下又问道, “此人改了面貌,换了姓名, 当真可以确定是李氏的长子李麟生?”
那殓师听着笑了笑, 说,“大人,这人的面容再怎么变化, 骨头却是最难以削磨掉的。”
那殓师又说, “李麟生自幼有先疾,双足不力,经坐轮木而行, 那一双脚的骨头只要一摸就很容易就能判别出来。纵是正巧着遇上了相似的有先足不力之疾的人, 但这骨头的长短、形状、粗厚也是不同的。更不说这具尸体原身病弱不得, 犹有心疾缠身, 但却有用着极金贵的药材吊命, 养得原是极好。有这种底子的氏家公子, 身上又有先疾,不是他李麟生又是谁?”
“……”
殓师的话像是极大了一颗强心丸一般的让人心里松快了起来。
“很好。”黑衣人说,“这李麟生看着是一介病弱的书生,却是个极难缠的人,当真是不曾想到李氏一门抄斩灭门,他不仅能逃得出来,而且竟还以一介残废之身一路查到了江洲水师——”
说到这里,那黑衣人握拳冷声,“可真正是一个教人夜难安寝的心腹大患!”
那殓师没有说话的叹了一口气。
“既然一切无误,那么你应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吧?”黑衣人说。
“我会把尸殓的记录做得天衣无缝,任谁人也查不出什么破绽出来。”殓师说道。
“不。”
那黑衣人在确定完尸体之后原是正准备走人,听到他这么一句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来望向他,那一双眸子微微眯起,道,“李麟生此人可聪明的很,既然敢来涉身犯险必是做了一切周全的准备,也必当是有想到自己会死在这里。”
“那……依大人的意思呢?”殓师有些迟疑的问。
“他的尸骨不能留下,骨灰也不能。”
“……”
听到这里的殓师竟一时觉得有些发寒的颤了颤,他经掌城中的殓司,原是常与那些个秽气阴寒的死尸打着交道,但到底有再多的过节恩怨也是死者为大。
“明白了吗?”见他没有应声,那黑衣人侧眸望了他一眼。
“明……明白了……”
那个黑衣人在交待完了一切之后扬长离开了,殓师看着他的背影捏了捏手心浸湿了的汗擦了又擦,后背更是被冷汗给透了衣衫,只在这夜风里头觉得甚是寒冷的哆嗦了一下,转身走进了殓司继续这夜里的忙碌。
寒霜披落了满城,那一轮高月静静地挂在了枝头。
那一簇低矮的灌木丛。
藏在那里的单玉儿拼命的用自己的一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以制止自己发出一丝的声音出来。只是那一双手实在是捂得太紧,难以克制的不停着发着抖。
被死死捂住的嘴却是双唇不住的颤着,上下一排的皓齿更是不停的打着。
像是捂得太严实,窒息的觉得胸肺里边好像换不出气来的般,不住的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那一双眼睛里原是溢满了恐惧与害怕,对于一个不过是刚过了金钗之年的小姑娘来说,眼前的这一幕,无论是当中谈及的内容还是即将要发生的事情,都是远远难以消化和接受的。
寒雀掠月而过,那一双翅在飞去时将月剪做了两半。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之后,虽然身体还止不住发抖,但单玉儿却在颤抖中试探着放下了那一双紧紧捂住嘴的手,苍白的唇抿作一线。
她抬眸望着眼前的殓司门,眼里的恐惧与害怕之色还未有褪去。
——她毫不犹豫的往殓司门走去。
——
入了秋的夜总生着几分凉,照月之下能看见庭中的红枫重影斑斓,好一副织红之色。
单玉儿一双手端着一盘小点心走进了屋内。
“吴伯伯我新做了一道五珍香酥鸭,你要不要尝一尝呀。”单玉儿笑眯眯说。
“哈哈,你这小丫头。”
吴作青见她过来,停下了手中的事,“怪不得我远远的就闻着香。”
单玉儿放下了托盘里的那一道香味勾人的五珍香酥鸭,笑眯眯说,“我看这几日大家都很忙嘛,夜里都没个停歇的,哪能饿着肚子干活呢。”
“还是你这个小丫头贴心。”吴作青洗净了手走了过来。
他确实是有饿了。
这几日实在是忙,堂中二审仲藻雪代李氏陈冤,此事牵连有诛数,要一一重新的盘察一遍实在是要得不少的时间。
走过来的时候发现这小丫头还贴心的备着清茶。
“对了,怎么不见祁大人?”单玉儿骨碌碌的转着一双眼睛,伸着脖子望了一圈也没见人。
“公子早上出去了,应当还得要些时间才得回来。”吴作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