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88)
说着,仲藻雪将那一封写好的信递给了她,“此事过后,三娘可去临安慕府一趟等惠姐姐回来临安,惠姐姐性子温淑柔和定会好生优待于你的。也算为我报信平安教她不要担心罢。”
柳三娘接过了那一封信,却抬头望她,“……那你去哪里?”
“我再也回不去临安了。”
仲藻雪说,“便是回去,也不能去找她们让她们为我的声名所累。”
她的娘亲梁氏尚且不能免罪,又何况是那些往日里与她亲近交好经有走动的手帕交呢?便是她们有心想要帮她,也不过是多一个人泥足深陷。
“只是天大地大,而我往前不停的走下去,终归能有我仲藻雪的容身之地。”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仲藻雪望着她微笑,“但这一段路程,谢谢你了,三娘。”
庭院之中一时寂静。
只有穿堂而过的晚风吹了过来,沾着夜里的轻寒,轻轻吹起了她的长发。
最后一眼相视而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开始吧。”她说。
柳三娘点了点头,只这一次眸子坚定。
——
“哗啦——”
泼开的酒水好似一条白练一般,酒色飞去之时,只看着那无数颗晶透的珠子洒满了架子,而后又在地上化作了一滩暗色。
轻寒的月光照下时却正生粼光。
“咣!”泼尽的酒坛,那瓦罐飞去了墙上砸得个粉碎。
起初是第一坛、第二坛、第三坛。
至后来那瓦片碎散了一地,将地面满满铺作了一面,整个屋子好似淋了一场雨一般正湿嗒嗒的不断的滴淌着水珠。
仲藻雪举着火把转过身来,只向她点了点头。
“啊!!!————”
“来人啊!来人啊!”
“救命啊!”
“杀人了!杀人了!”
凄厉的一声彻底的撕破了这一夜的寂静。
村里不乏男人夜里管教女人的打骂,众人虽然知晓一些当中的情况却也不会去插手管顾一二,但这一声之下的那一句“杀人”和之后的“走水”,却让人顿生警觉了起来。
虽然赖延生这地方偏僻少有人往来,但这一声凄厉的叫喊声却还是有传了出去。
须臾间村子里便有人披了衣衫出门。
只抬头一眼。
震愕的看着那边火光冲天,直把整个黑漆漆的天空烧红了半边。
邻里乡亲赶过去的时候只见着柳三娘一人跪在了那大火前放声大哭着,披面的碳色与烧伤,还带着额角上被撞着淤青,只哭得弯伏着趴在了地上,像是哀痛不绝的模样。
“抓住她!是那个歹毒的疯妇!”
走来早的乡亲正好见着仲藻雪跳下疾去的背影,却未及勾住她的衣角,只对着后边迎面来的乡邻们大声的喝叫着,“快抓住她!这歹毒的疯妇不仅恩将仇报杀了那赖延生还放火把屋子都烧了!”
“快抓住她!!”
提起的灯星星点点的照亮着这一片的山林阡陌,远远的看,好似一条流动的光带子。
仲藻雪却是面色平静的疾奔而走。
耳边是烈烈的火不住的吹着,长夜里的寒风披面而来,就好似一把的寒刀子刮着面。
——剩下的就看你了,三娘!
疾卷而起的劲风呼啸着吹过。
柳三娘跪在了地方放声大哭,像是哀恸不绝的模样,那一声又高过了一声,却是哭得直喘不过气来。只在那一场大火中不住的哀叫着。
一声一声。
摧断肝肠。
听着人心里不觉恻隐哀然,只当她是为了自己男人命丧在了那个疯狂的手上,自己由此失了依靠而不住的凄声哀鸣。
只有柳三娘自己知道不是。
起初。
所有的一切,却是如仲藻雪所说的,是配合她演一出“农妇与蛇”的故事。她好心的救下了她,但她却以德报怨,不仅因为偷钱被抓打死了她的官人还烧了她的屋子。
由此,赖延生横死,而她也成了余剩下来的一个伤心欲绝的受害人。
她只要假装尖叫放声哭泣吸引过来村子里的乡亲,让他们看到这一幕,坐住了这一个受害人便好。
那第一声尖叫是假。
但继而后面的恸哭却是真,只不是为了任何人。
——而是为了她自己。
“哗啦啦——”迎面冲过来的火风掀起了她的发,散乱之下是一张纵泪四流不住恸哭的脸。眼前是赤色的火舌疯狂的流走,像一只饥饿了许久的饕餮一般拼命的将一切吞食怠尽,不一会儿便将整个屋子全数的烧作了起来。
一而成了一片炼狱般的火海。
村中热心肠的乡亲有奔走着提来了小桶打水,想要将眼前这一场骇人的火势扑灭。
那水浇落在了地上,像是散落了一地的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