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63)
他便是这么执拗的一个人。
他许不是一个温柔贴心的郎君,但却自始至终是一个肱骨良臣。
见她们神色沉默的望着自己,仲藻雪移开了视线,有些自嘲的低下头说道,“但一年不见,我也不知道他是否会有变化。是否会变成那些个奸臣佞相也不清楚,但我能想到的人,最适合的人……也只有他了。”
“……”
时间拉回到现在。
纷飞的意识有些散乱的织结着,那些过往历历在目,有两人的相见正欢,有两人的情意正浓。有他无数次的赴乡平祸治灾为民,有那一匾又一匾万民送来的匾书涕泪相谢于他。
有他那一日雨中决绝,转身离开。
有他闲庭簿书倚卧在花树下正眠。
有那些年无数的时光。
有那些年无数的光影 。
有那些她这一年来一步又一步走过的哀鸿遍野——
仲藻雪负着一身的铁链立在了公堂之下,一双眸子不定的思动着。
信他,还是不信?
抬起了眸望向了眼前一身朱红官袍的人。
正对上了他那一双清冷的眸,一双向来不沾得人情私心的眸,凉薄的不带着一丝的温度,只是一惯的从很高的地方审视着这天底下的法理与公正。
信他,还是不信?
无论是下派的时候做着的文司还是知守,走去的是贫瘠的穷山恶水或者繁闹靡乡。
他永远都是一方百姓眼中真正敢于为民请命的好官。
“……”
仲藻雪负着一身的链铁立于堂下,抬眸望向眼前的男人,就这样过去了许久,那一双望向他的眸有不自觉的微微眯起。
像是已经做下了决断。
仲藻雪面容戚冷的跪身低下了头,字句清脆道,“——民女仲藻雪有冤呈请御史大人!”
祁青鹤立在堂上望着她,清冷的眸子微缓了颜色,然而就在他刚以为自己终于撬开了她的防线时,却不曾想听到的是另一番陈词。
跪在堂下的仲藻雪伏首一拜之后抬头,面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慢与张狂,只满是戚冷的肃色,听着她字句腔圆的正声道,“民女仲藻雪代妹妹李氏四小姐李诗情,呈请御史大人李家满门七十四口被灭一案,请大人听我呈冤!为李氏七十四人无故冤死的亡魂沉雪天日!!”
仲藻雪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一直坐在一旁不动面容阴郁的世子沈中鸿,在听到她的这一席话瞳色陡然一震,猛地抬头望向了她。
沈中纪脸色更是大变。
堂中一时寂默。
那是全然与本案无关的另案,而当中所脱之词更是令人瞠目结舌。
骤然的一番话没有任何的预兆可谓是教听的人措手不及,满堂震寂之下,最先跳出来的人是沈中纪,只见着他倏地起身,暴声道,“你这贱妇竟敢在这公堂之上妖言祸众!开堂审的是你杀我六哥之案,如此顾左右而言他究竟存了什么用心!”
仲藻雪没有理会他的抬头直接呈道,“四年前,在一艘满载货物的商船上,现任芜水水军总督傅广林搜出十万石走暗运往敌国的粮草,更以通往信笺为由,坐实了时任粮民司总管李文瀚通敌叛国之罪,于是圣颜大怒,李家满门抄斩——”
“住口!”沈中纪拍案暴喝,“一桩四年前已经结了的案子,你在我六哥的要案中喊冤是何用意!”
“是何用意?”
仲藻雪跪在堂下面容正寒,字句腔圆道,“为这一桩冤案的操手正是西陵王沈蒙!”
“放肆!!”
沈中纪再也坐不住的起身,眼看着就要冲了过来一掌掴在她的脸上,却被一只手给死死的扣住。拦住他的人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堂上走下来的祁青鹤。
午后日斜,那从窗外射来的光正照在了他一身朱红的官袍上。
“纪王爷还请不要再干涉公堂审案。”祁青鹤一力扣住了他的手冷道。
“祁青鹤,你当真决定了要与本王作对到底?”沈中纪不甘示弱的对上了他的视线,冷冷的盯着他。
“本官开堂审案,只为昭白公理,肃正律法,不知王爷所说的作对是为何意?”祁青鹤冷道。
沈中纪望着他的眸子越来越深,隐隐翻腾着暗深的杀意,“祁青鹤,你纵然手执先帝御赐金锏,但这立朝为官再刚正不阿不知变通也要有一个限度,不然,你不怕这一趟来了临安就再也走不出去了吗?”
“本官若是怕死今日就不会站在这一个位置上!”
祁青鹤死死地扣住了他的右手,冷目之下一力将他甩了回去,“坐着听,不然出去。”
“祁青鹤你——”
祁青鹤丝毫未有理会沈中纪的警告,只折身站在了她的面前,翅帽不动的立在当中挡住了沈中纪的怒火犯难,神色平静的道,“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