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47)
到了如今这一个地步,他又为什么还要再来。
“……”
祁青鹤久久地站在墙外看着死牢里的仲藻雪,她像是有些不大舒坦一般的皱着眉,虽然闭着目,但却并没有睡得安枕,不时的偶有咳嗽几声。
那一声又一声涩哑的咳,听到他的耳里却是心绞一般的疼。
地牢的过堂中有风吹来,吹起了他发冠后垂下的玉带,那玉带轻起,像是无声诉说着心事。
那是他不愿意承认的不忍。
那是他不愿意承认的心软。
那是他——
更不愿意承认的心疼。
在回到临安的这几日,在从其它的人口中零零散散的知道了她的处境,知道了她与仲府决裂,知道了她过得很不好,知道了她在王府中倍受欺凌。
知道了那一日他的转身离开,彻底的,将她推入了万丈的深渊之中。
他薄情如许,从来不知温柔为何物,但到头来见到她这般的模样竟然心里也是会觉得痛的。
祁青鹤不自觉的伸手落在了心口上。
生冷的面容,只一双眸子有些怔怔的望着死牢中的人,看着她蜷缩在了那里,像是不经寒色一般的轻颤着。
落在心口的手不由自主的移到了自己的臂上。
夫妻三年,两人聚少离多。
祁青鹤想起了他每每回来的时候,她都是小跑着过来将他抱了个满怀,就在他的怀里,那一双望着他的眼睛满是藏不住的欢喜与情意。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主动的抱过她一次。
第19章 裂心
是了, 他原来竟从来没有主动的抱过她一次……
祁青鹤怔怔的站在墙外望着死牢中蜷缩成一团的女子,喉咙里莫名的干涩的厉害,像是每一口呼吸都似沾着刀子一般的艰难。
肺口的地方好似被人硬生生的捏住。
有些窒息。
有些喘不过气来的难受。
每一口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剐着心一般的疼。
他想了许多, 想了许久。
久到将两人这为数不多的一千个日夜细细的过筛了一遍, 想要抓住一些支字片段, 细细的掰开那些过往来看一看里面到底有几分的真心假意。
但回过头来后却发现,在那一千个日夜之中竟是寥寥的凑不出一百个日夜的夫妻恩爱片段。
无论是礼前两人相约一赏白梨时的并立, 还是礼后两人粗茶淡饭的相敬如宾,他从来不是一个温存的人,也从未学过要怎么温柔待她。
他甚至连主动的去抱一抱她都从未有过。
想到了这里的祁青鹤喉咙不觉干涩非常, 他立在了墙外有些怔怔的望着死牢中的仲藻雪,只觉得此一时比起身处在地牢里的她, 自己反倒而显得更加的狼狈不堪。
笼在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握起。
他想,若是当初自己能待她好一些, 是不是就不会落得今天的这幅模样?
那些个日夜里, 她为深夜归来的他留下的那一盏灯不是假的。
那些个日夜里,她为久久未回的他热了一遍又一遍的饭菜不是假的。
那些个日夜里,她在无数个深夜中等他回来不是假的。
那一件又一件细心绣的大氅, 那一夜又一夜独守空闺的相思成疾。
如果那个时候, 他能待她好一些,她兴许就不会再去看一眼别的男人,也就不会与他人有着不清不楚的暧昧纠缠。
如果那个时候, 他能温柔待她一分——
他们也许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吧。
“……”
祁青鹤伸手掩上了胸口, 只觉得那里是满心的苍夷与狼藉。低头间, 他像是忍不住无声的笑了起来, 笑自己的可笑, 笑自己的狼狈, 笑自己的荒唐。
时到如今,这一切又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时到如今,他竟然开始后悔?
当真是荒唐的令人觉得可笑。
明明被背叛的人是他。
明明被欺骗的人是他。
他竟然还在想着要是能再将她捂热一些就好了。
呵……
祁青鹤长吁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望向那一方死牢的时候,已是和往常一样别无二异的生冷无波,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般的凉薄如许。
后悔?
他又有什么好后悔的?
他凉薄的本来就是不吝于大义灭亲之人,心中只有那一竿秉公执法的秤,以绝对的理智去衡量着这个世间的是非黑白。
若是沈蒙真的是她亲手所杀,他便是将她送去断头台又是何妨?
若她不是那个自愿背锅的人。
若她不是那个包庇主凶的人……
“……”
祁青鹤面容生冷的望着蜷缩在死牢之中的仲藻雪,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收回了视线转身离开。见着他从牢堂中走了过来,狱卒忙迎了上去。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