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326)
他乡遇故人,天涯皆友朋。
一场雨阻绝了大家了行路,便借着一方荒废的庙舍避雨。
仲藻雪依旧对雨存有心霾,虽不至于像在临安城时每逢雨天就头痛欲裂,只感着窒息的喘不过气来,但却还是痛苦不堪的。
尤其是春夏两季不乏阵雨。
“如何?”游云怜问。
“还好。”仲藻雪脸色苍白的勉力说道。
“藻雪姐姐……”李曼婉也不知道要如何减轻她的痛苦,只得抱着她,跟她贴在了一起,就像小动物之间的贴贴一般安抚着她。
殷盈看了一阵,再将她的手放入了薄衾内,皱着眉说,“到了隐国还是先寻一个大夫好生看看罢。”
仲藻雪无力的笑笑,“我身上又没病没痛,便是神医又能如何?”
这不是能杏手回春的外疾,是难以医的心霾。
这确实有些棘手。
游云怜跟她们走了这一路,见过了仲藻雪几次病发,虽然没有什么症状,只是整个人有些脱力,脸色更是苍白的吓人。
就在屋里的人一筹莫展时。
“当——”忽听一声琴音发。
隐隐的还能听到压指间琴弦的轻颤音。
素指滑弦。
一打。
在这样一场急雨中,竟是全然的冲缓掉了雨势的燥气。
那琴声就好似是自极深的幽谷中传来,无比的遥远,无比的恬然,仿佛寄身于云水间般。只让听着的人如置身其中,窥得山水之间清妙与灵色,又像是洋洋洒洒泼宣于纸上的水墨画,那每一个透出来的乐符都像是或浓或淡的一点水墨。
这一场急雨,到最后却是全然的压于了这一曲清绝的云水之音下。
——尽洗铅尘。
……
素长清离去的时候将那一首琴阙赠于了她。
短暂的一场相逢。
仲藻雪扶身一礼谢过了他的相助,在得知他在找一些旧址的碑帖时,突然想起了之前在西陵王府的地下宫殿中所看到的那一座半成品的机关阵与一片的碑林,便将告知了他。
“我只知道那原是帝师秦弈遗落下来的东西,公子若是想要知道什么就去找……祁青鹤吧,他是秦弈先生亲传弟子。”仲藻雪说。
“……秦弈。”
在念及这个名字的时候,素长清神色少有的微怔。
殷盈站在一旁正听着,突然用手肘捅了她一下,就在仲藻雪神色疑惑的望向她去,却看着她勾着那一双烟媚的眸子笑她,“这位公子既然此行的目地正是南黎,你有什么想要带过去的话便得抓紧了跟他说。”
仲藻雪不觉失笑,只微微低下了头。
摇头。
“可是有什么要在下效劳?”听到了她们这边的对话,素长清回过神来问。
“对呀,藻雪姐姐你看着给祁大人带几句话吧。”李曼婉道。
仲藻雪失笑,“何必再相扰呢?兴许他已经另娶她人。”
李曼婉却是不信的,急道,“那若是大人心里还记挂着你,同公子问起你的情况呢?”
仲藻雪道,“那就有劳公子代我带一句话。”
“……”
那一封信借由素长清的手带了过来。
在极恶的黎安。
收信的那一个男人好似有落了恶疾,失明失觉失语,行动落得很是不便,尤其是每逢阴雨天气的时候,旧伤复发,膝骨与臂肘更是钻心痛。
他轻咳着坐在榻上,摸索着手中那一封薄薄的书信,原是清冷孤绝的一张脸,但在一瞬间红了眼眶,却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那信上只是极简短的七个字。
——我一切安好,勿念。
听着屋内的男人不知是哭而是笑的伏案哑声,任凭如何的嘶喊都发不出任何的声音,素长清一身雅冠清玉的负手站在了远山居上,只长身而立,临窗观望那一渠已经开败了的山花。
“……”
在进入隐国之后,仲藻雪见到了李诗情曾经在书本中看到的心心念念的国度。
在这里,女子可以自在的走在街上打闹。
穿各色不同漂亮的衣服。
可以出入仕第。
可以劳作自工。
能操刀做得屠妇,进得了学堂,也上得了沙场。
纵使是千万当中的挑一,机会分外渺芒,但至少在这里,她看到了机会,哪怕是极其渺芒的机会。
但至少,它存在。
有素长清友人连起的引荐,她们三人有机会进入了女阁,和国中的普通女子一起听夫子授课讲学,启蒙开智,那不再是自己懵懂的琢磨,终于有了师辈为之解惑。
试考结束的第三天。
非常意外的。
仲藻雪得以国中长公主隐凰召见进入宫闱,见到了这一个传说中的女子。
“我看过了你的文章。”隐凰坐于小案前说,“临案授学,启蒙为先,唯有开智方得解难,唯有自救才得寻回自己,让自己彻底的立身于世。近来女阁中的夫子年迈,不知道你可愿意留下做辅学的女官,为她们启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