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320)
她说,“我爱他,依旧不变,但我已不会再将自己的余生用于痴痴的守着一个人,只为他一个人,在那一方狭窄的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里,这一辈子只为着相夫教子做一个贤妻。这样的日子我已经不愿意再过上一天。”
说到这里。
仲藻雪抬起了头,望着枝头上春闹的雀儿。
她说,“天地宽广如斯,而今的我更想走出去看上一看,去更远的地方,看一看这姹紫千红的世界。”
仲藻雪拢着衣站在了那里,看着披着一身春寒从竹屋内走出来的男人,像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祁青鹤抬起头往她的方向望了过来。
是一场春雨过后。
早春的杏花有微微湿濡了他的衣袖。
这些年过去,岁月却是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多少的痕迹,清减的还似当年那一日撷花的少年郎,只是那一双一贯清冷的眸子在望过来的时候隐隐的窥着温柔浮动。
像是早春沾了湿雾的花蕊。
至冷的温柔。
“……”
仲藻雪拢着衣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看着他立在自己的面前。
见他玉冠高束,青衣若许。
像是孤立在人世间的苍竹,身姿总是笔直的挺拔着,自来都不曾为世界任何低折过腰身,那些尘世间的名利薰心,那些浮海中的靡靡之色,竟从不曾教他的身上沾染过一丝的杂色。
那是出尘清绝的气宇,神骨隽秀的相貌。
那是她少年时最爱的男人。
站在一旁的柳三娘见他走了过来,知道他们定是有话想要说,自觉为他们二人留下谈话的机会转身离开,走前只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也是寄望于她能慎重选择。
“祁青鹤。”
仲藻雪站在了那里望着他,缓缓地开口,“此去一别天涯陌路,再见无期。”
或许还有一些感怀。
看着这个自己少年时最爱的男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总觉得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就好似在昨天。
仲藻雪抬起了头望着他站在自己的面前,就这样仔细的打量着他,末了,微微一笑,“你好自珍重。”
祁青鹤低下头望着她的方向许久,却也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只是春日里的山风吹过来,捎来了枯木万千的心事,听着山谷中的寒风呼啸,腾卷起了一地的屑末,在这样一片鸟语正欢的春日中。
一切看上去是那般的欣欣向荣。
一切看上去是那般的美丽动人。
原是万物复苏的时节,在春回大地之后,明明一切都充满了希望,充满了可能,拥有着无限美好的未来,去拥抱着,去期待着。
唯独他,
没有。
只有他永远留在了凛冬之中。
祁青鹤低着头望着她,却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看着什么,那一双眼睛望着好似有些涣散的聚不了神,待走近了些,更是觉得里面一片的黑暗,窥不见一丝的光。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后。
祁青鹤低着头摘下了挂在腰间上的一枚玉佩,再将这一枚玉佩放在了她的手中。
“给另外的人吧。”仲藻雪没有收。
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
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于他人可。
仲藻雪望着他道,“我听说你已经被新帝官封了祁相,忘记恭喜你了。”
见她不肯收,那一双眸子微微抬了起来,似有轻颤。
仲藻雪说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相,相信你在他日定能觅得新人,只道天涯海角我见不到那如花似玉的佳人是何模样,也喝不了你喜宴上的一杯水酒……”
仲藻雪没有再说下去。
却是怔住。
因为她看到了男人的那一双眸里无声滑落下来的眼泪,隔得太近,他的情绪在她的眼底却是无处藏匿,更无处遁形。
他在哭。
甚至是让他控制不住的,在她的面前失态。
却仍旧是没有声音。
祁青鹤侧过了头去,有些狼狈的避开了她的目光,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低敛了那一双眸子。
早日的春寒扑上他的脸,那一张脸却是如初见时那般的俊冷清绝,在这白梨成雪的春日里总是见了几分的薄情与清冷。
好似刚才的那一滴眼泪是她的错觉。
仲藻雪拢着外衣神色微怔的望着他。
看着他低着头再一次的将那一枚玉佩放在她的手心里,又像是想到了她之前的拒绝与推退,不等她反应过来的直接将那一枚玉佩挂在了她的腰际处。
仲藻雪望着挂在自己腰际上的玉佩,又抬起头望向他。
“祁相何必如此。”她道。
祁青鹤低敛着眸,像是沉默了许久之后才下定了决心,抬起了眸来望向了她。
他就这样站在了她的面前,只微低着头静静地望着她,抬手为她撷下了鬓边山花,轻捋过她的发丝别于了耳边,指腹轻轻地抚过了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