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306)
苍峦素霜。
外面是一片的银裹无处不飞花。
祁青鹤用火钳拨着炉里里的碳, 他有些经不得那里腾起的烟, 实在是觉得呛喉, 便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却听着没有声音。
“你的声音……”嵇舟正饮着酒, 觉着了他的异样,眸色怔愣。
等那冲喉的烟回缓了一些,祁青鹤方才放下了火钳。
那一双眸子有些许的沉默。
祁青鹤点了点头。
嵇舟坐在了那里久久地望着他, 一时间只觉得心里颇为的不是滋味,就连这酒也没有什么兴致继续喝下去了。
放下了手中的酒盅。
嵇舟沉声问, “伤得怎么样,大夫都怎么说的, 可还能恢复吗?”
祁青鹤坐在火堆前, 就着手中正准备添的柴枝沾了沾灰在地上写着。
“或许。”
“或许?”
嵇舟看到这两个字,只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心里感着五味杂陈, “不愧是大夫的说辞, 只是不知道这个或许是或许能够治得好你,还是或许只是能够好好活上一两日?”
祁青鹤没有回答。
因为这个问题他没有问过,也没有在意过。
火星子“噼啪”的溅了出来, 正溅在了他的手背上, 眼看着被灼出了一个印子, 却半点儿也不见反应。
之前过量服用的止痛药已经让他彻底失觉, 没了痛感, 也没了嗅觉和味觉, 倒真似个行尸走肉一样。便是连他自己时有在第二日从床上醒过来的时候,也觉察不到活着的这一种感觉。
“到底是怎么回事?”
嵇舟五味杂陈之余紧拧着眉头问,“只是一夜不见,我从侍从的口中听到你抱着奄奄一息的嫂夫人四处求医,等赶到了药王谷,怎么不止嫂夫人中毒昏迷不醒,你也成了这一副模样?”
祁青鹤折着手中的柴枝添入了火盆之中,却没有回答他。
“情况。”
只在地上再写了两个字反问他,显而易见的并不想就自己的事情多说什么。
“……”
嵇舟久久地望着他,看着他这般的模样,想着昔日里那神骨清秀的探花郎,容姿卓绝玉立的祁大人,心中不免感慨。
“一切如你所料,也都在你的谋划之中,丝毫无差。”
门下的这一场雪依旧还在不停的飘落。
眼见着孤峰之中飞鸟绝迹,万物尽凋,再也听不见一丝的声响。坐舍之间,只是那一阵又一阵的北风直吹到冷入了骨子里头。
红炉温着热茶。
暖茶入胃,倒也驱了那股子的寒意。
几人围坐在了火盆前聊着。
“原来那一夜竟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听完了殷盈的话后,仲藻雪心有余悸。
“沈蒙之势盘踞已久,早已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殷盈道,“他与太子牵连甚多,这些陈年的案底被都翻了出来,尤其是当年大祭日他受陷栽了一个大跟头后,为了对付沈钰而铸下的李氏那一桩大案,嫁祸是真,但里头的通敌却更是真。”
“所以那一夜护城河中竟还发生了一场夜袭的水战?”仲藻雪听着心惊。
“有郎林将军坐镇,那孟逐鹰哪里登得上来。”李曼婉一双手捧着茶杯,笑了笑,说,“夜里大伙儿都睡得香呢,只在第二天醒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是郎林将军在,真教人安心极了。”
单单是那一夜里,就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世子受擒。
纪王爷生押。
整个临安城中西陵王府的暗线。
扩及银商、达官、商贾,在沉寂了一段时日里,见着风声好似松跨了一些后,再一次有了联系往来,便被守株待兔的嵇舟一锅全端走。
都是些肥油腰贯的金身,经不住刑。
只稍加一吓,就让他们吐了不少的讯息,奉纳出了不少的银钱。
“纪王爷是皇上的胞弟,他们竟也敢羁押?”仲藻雪听着不解。
“因为宫中有变。”殷盈放下了茶盏,说道,“太子逼宫。”
仲藻雪一震,“太子这是疯了?”
殷盈不以为然的轻嘲了一声,“不过是穷途末路亡命一搏罢了,他太清楚沈钰拿着这里的事情回京,自己不仅是东宫的位置面临不保,他日若是沈钰登基为王,自己的这一条小命都是保不住的,便索性趁着监国太子的身份逼宫。”
“简直荒唐,宫中的御林军呢?”仲藻雪不可置信。
“早在暗中换成了他的人,除此之外还调度走了岱山的兵马,这也是为什么沈钰扣押下了纪王爷的原由。”殷盈道。
“……”
此事严重不可言谈,仲藻雪坐在了那里面容生沉。
殷盈神色慵慵的抄着手半倚在了香榻上,鬓边的榴花坠子微动,只说,“最近他们就在清底整个西陵王府,准备清算完后只等着水路的冰凿开就起程直往京城,怕是山雨欲来又是一番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