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288)
在那一方宅院之中,红炉温煮着白雪,再置上一盅清茶咕咕沸着。
她很爱煮茶,尤其爱以雪煎茶。
每日里更是会时不时的做一些小点心,和着清茶一起入腑。
那真的是让人无比怀念的日子。
琴瑟和鸣,岁月静好。
“……”祁青鹤躺在了地上,却是禁不住的缓缓闭上了一双眸,也不知道为什么,竟有泪从闭合的双眸之中不由自主的滚落去了两旁。
“你若是坚持不住,我们今日便停下来。”秦茗说道。
“不。”
祁青鹤有些艰难的动弹着,勉力着翻转过了身来,用那一只尚且完好的手摸索着拿过了另一碗新的解药。
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马上将药送入了喉口。
“她醒过来是不是就没事了?”祁青鹤问。
“对。”秦茗道。
“她多久能醒过来?”祁青鹤问。
“最快三天,但也只是醒过来得以脱离生命危险而以,要彻底拔除这离魂散的毒性,至少需要三个月。”秦茗说道。
祁青鹤点了点头,道,“若是她问起的时候我不在的话,劳烦大夫代我多加照拂她,就说是单家妹妹将她带来药王谷,求大夫救她的。”
秦茗望着他,道,“你不打算将这一切告诉她吗?”
祁青鹤一只手端着那一只碗,低笑道,“我虽然机关算尽,也在她面前使尽了心计,耍尽了手段,想要她的回心转意三分怜情,但到底不能真的这么的卑鄙将她这一生拴囚在了我这样一个废人的身边。”
说罢,他再一次举起了碗盏,将手中的药一饮而下。
药是剧烈的药。
为的是解那那极烈的毒。
一味药便是重过一味,一碗药便是毒过一碗。
“咣当——”
跌碎成片的碗盏之下,那碗里还有余下一半的药,只和着碎裂的瓦片滩作了一地,那浸了水的瓦片却似一面模糊不清的铜镜一般。
照着痛苦佝偻着的男人的身影,在一片幽曳明显的烛火之下。
只看着血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
伴随着失声的咳嗽。
没有一丝的声音,没有一丝的叫喊,也听不见一丝的动静。
“呼啦——”
只有呼啸而来的北风卷起了山谷之中千堆的雪,看着无数的玉屑簌簌的落了下来,听着那山中的雪声撞破了玉蝶台上的门窗。
那窗叶和着风雪声,一声又一声“嘎吱”摇动着,吹动了一室之中的明晃晃的烛影。
只看着那屏风上倒映着一只七窍出血的白鹤。
那白鹤像是在哀泣,又像是在嘶鸣,只仰着头尖喙朝上的展翅嘶喊着,像是痛苦难当,却又始终叫不出一丝的声音。
沾了血的铜壶上时漏正在平静的走着,一声,一声。
“滴答、滴答……”
第97章 迷离
“嗡——”
“嗡——”
一片寂灭的混沌之中, 仲藻雪缓缓地睁开了一双眼睛。
隐约的,她好似听见了远方有钟声响起。
是山寺中的暮鼓晨钟。
伴飞着入林的山鹤没入了林中,一片的翅羽拍落下来, 仿佛天空之中飘落下来的雪花, 她只身站在了一片孤林之中抬头望着那一队隐入山林的云鹤, 只等到它们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了天际,方才收回视线。
低头环顾了一番四周, 是迥然陌生的一座迷离之林。
高有斗丈的老木拔地而起直入云霄,望去时竟有一种无形的眩晕感。
只感觉自己好似是一只误入了迷林却又如何也飞不出去的雀鸟。
“……”
仲藻雪只身站在原地,听着远山之外的钟声一声又一声的敲响, 眼看着暮鼓之下雾的霭残云渐渐的退下了地平线。
黑夜即将到来。
怎么也不能就这样一直呆在这样一片迷林之中过夜。
想到这里的仲藻雪在沉默了良久后,抬起了脚步开始往前走着。
“嗒。”
脚步踩入了枯落的黄叶。
扬发间。
她神色平静的走过了一棵需得数十人合抱的老木。
“少从父, 以父为天,俯首听父训。妇从夫, 以夫为天, 贤德相夫助。老从子,以子为天,长教福儿依, 此为女常。”
仲府几代书香世家, 是临安城有名望的大家。
和每一个养在闺阁中的女子并无二致,仲藻雪自开智认字起,最先学的便是《女德》与《女诫》, 给她授受这第一课的人, 是她的娘亲。
太小的孩子, 原是读不懂书册上的三纲五常, 甚至还懂不了那些个字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每一天都过得很高兴。
有娘亲为她织着编发, 有爹爹偶尔伸手摸着她的头。
她闭着目甜甜的笑着, 像每一个天真无邪得到了大人们夸奖的孩子,立志搏得一个贤良淑德的名声,做父亲眼中最孝顺的女儿,做他日丈夫怀中最贴心的贤妻,做后日孩子们眼中最温柔的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