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208)
这样一个可怜却又无比的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笑起来甜甜的,明明在这深冬之底却暖的像个小太阳。
仲藻雪翻出了自己仅剩下的一件裘袄,想了想,便将那衣袄撕了开来裁作了一件新衣。
黎安除了吃用起居缺紧,其它的东西却是一应的不缺,犹其是铁矿制作的器用与兵刃,几乎是随手都可以趁来一把。
她原也曾自许清高的轻贱过没入妓倌的女子,当她们不知自爱自重,如其它闺阁中良妻贤妇一般谨守妇德与这等□□的妇人割席。
直到后来,她才方知所谓的自爱自重原来也是要有底气的。
她有幸生于大家有这样一个底气,有这样一个选择。
但她们却并没有。
既不曾开智,后不曾蒙学,在病饿饥冻生死存亡之即什么都变得太过于渺茫,渺茫到不过于只是想要活下去,纵身如草芥,也有耽于一夕之景的念想。
篝火泛泛,旁边是围满着的憩眠的人,在这样一个冬夜里,谁也不知道第二天会是什么样子。
仲藻雪就着火光缝补着那一件小袄衣。
她也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粟罢,渺小而薄弱,但人力有微,她也却也尽力的去装饰一下孩子的那一份纯真质朴的梦境。
香软的肉包子。
漂亮的小衣服。
多一些选择罢,走更远的地方,只有让她看到了更多更美好的希望才能明白,这些东西并不是只有去做“花魁娘子”这一件事可以挣得的。
“哇!!!”
翌日,收到了新衣服的环儿两眼放光,像一只小蝴蝶一样的满屋子里打着转,小脸蛋红扑扑的,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噙着泪花,差点酸了鼻子的掉下了眼泪。
“仲姐姐……”
“怎么样?”仲藻雪放下了剪刀微笑着。
“好好看!”
“环儿喜欢吗?”
“超喜欢!!”
环儿激动的喜极泣泪,刚想要用袖子去抹眼泪,却又怕弄脏了衣服,很是局促的伸手抓着衣服,又怕把衣服给抓皱了。仲藻雪见状蹲了下去举袖为她擦去了眼泪,笑着说,“环儿喜欢就好,不哭了,一会儿等殷姐姐带药回来,你可要乖乖吃药。”
“环儿知道!”
正说着,殷盈便披着一身的雪赶了回来,这会儿天色刚启,整个黎安城还是一片雪雾朦胧的,多数的人还在安寝,更不说是这样的气节里,少有的人愿意挪窝动弹。
“这么早都醒了?”殷盈意外,这小丫头不是还病着吗。
“只是被夜里的风声扰了清眠,便索性早起了。”仲藻雪说。
“姐姐怎么样?好看吗!”环儿像只小蝴蝶一样的飞过去,又在她面前转了个圈。
殷盈瞧出来了这是仲藻雪的袄子,伸手拍拍小丫头的头,笑了一句,“你倒真是宠她。”
说着,便将手中的带过来的药交给了她,让她自己去乖乖熬药吃药,接过药包的环儿乖乖的点头,正准备把身上的这一件新袄子换下来怕弄脏了,却被仲藻雪给拦了下来不让她脱了着凉,便只得小心翼翼的抱着罐子走开去滤药,跟一旁正起早准备面粥的几个婶婶姨姨们一起蹭个火。
殷盈披着斗篷坐了下来,笑她,“你倒真像这小丫头的亲娘。”
仲藻雪失笑,跟着一起坐了下来。
殷盈问她,“你很喜欢孩子?”
仲藻雪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曾经有怀上过一个孩子,只是无缘。”
殷盈望了她一眼。
仲藻雪拉了拉身上的披篷,道,“世人多想着多子多福,纲常伦理之中也无不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让你见笑了。”
殷盈伸手添着火,道,“这有什么可见笑的。”
仲藻雪望着眼前的篝火没有说话。
殷盈添着火微眯起了眸子,“我们立身于世,无一不是自母腹而出,世间人明明都乳奶而活,爱着的自己的娘亲,如此又何必对想要为母孕育的女人投以锋刺?”
仲藻雪愣了一下,失笑道,“我原以为你会看不起……”
殷盈折着手中的柴木,“我瞧不起这世间纲常伦理离经叛道是我的事,总不至疯到要所有的人都以我的法子活着。”
仲藻雪拉着披篷,像是想到了那些前尘过往似有一声轻叹,“殷姐却是非凡人。”
但她现在却已经不想了。
这世间太过辛难,她连自己都难以安置,何以带着一个从出生便没有父亲的孩子呢?
殷盈望了她一眼,道,“这世上从来不乏孤女,你喜欢那个小丫头带着也不妨,那丫头没了亲眷一个人在这里确实是艰难。”
仲藻雪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确实有心想要带上环儿,去临安,或者其它一个能够安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