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201)
寒月照在了对方的眉目之间,落在了他胸前挂着的那一只青蓝色斫啄的飞鹤上。祁青鹤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却是脑子里一片的嗡鸣。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分不清到底自己是祁青鹤,还是面前这个言词凿凿一力维护她的人是祁青鹤。
——他究竟还剩下什么?
这一副原是他最不瞧不上但却无人能出其右的皮囊。
但若是最后连这一副皮囊都可有得人代替,那他于她究竟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只有无尽的伤害,只有无尽的噩梦。
退却之下,眼见着对方胸口上的那一枚青蓝色的飞鹤在空中晃动着,凌云之上,展翅自有天志。
却是相配。
确实相配。
原来不配的那个人是他!
——原来不配的是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祁青鹤却不知为何突然的笑了起来,沾尽了鲜血的利剑却已好似有些虚浮的握不住般。
只一声又一声的笑。
笑得苍凉。
笑得讽刺。
街道外传来了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响起,听着重靴沉沉。但那一处走去的方向却并不是往绣坊那一边同西陵王府的府兵人马会面,倒听着像是往这边赶过来,要往米仓那处走去。
有一队的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赶了过来。
“何人在此打闹生事!”
“报上名来!”
祁青鹤长笑不止的一扫衣袖,直将那已经成了一地碎片的画卷尽数收入了怀里,负着一身的伤破开了丹青阁上层的另一扇门,直接从阁楼上掠了出去。
那笑声却是比哭还要难听。
他已一无所有。
仅剩下的那些东西,就如这怀里被他撕成雪花片的碎片一般,尽是一片狼藉。
“站住!”
“什么人在那里!”
追上来的人却是府押的官兵,刚一冲进来便看着丹青阁里余留下一片激斗后的痕迹,眼见着上一层阁楼处一闪而过的两道身影,便忙赶着追了上去。
凌云志重新束好了黑色的面巾往另一个方面追了去。
一身素黑的劲衣。
只胸前的那一枚青蓝色的飞鹤在月光下耀目非常。
——
“你都已经是沈蒙的宠妾了,想要办事却还要委求于我?”
桀骜不驯的少年叼着一根稻草枕着一双手躺在了那处篝火旁,吊儿郎当的搭着一条腿,只懒懒的斜了她一眼,道,“你真心相救这些难民不假,之前是我误会了你,但你竟然委身于沈蒙那等奸佞王贵为妾,说到底不还是个以色侍人的肤浅女人,我凌云志从来没兴趣理会这等粗俗之人。”
“……”
仲藻雪站在一旁看着他,那打量着他的眼神里有几分怔仲。
凌云志起初并不明白那一分探究是为何意,只当她为达目地不折手段,甘为贱妾之余,还想媚惑他,从他的身上讨要来一些好处。
搭在膝上的那一只脚晃了晃,他半点儿也不为所动的说,“你走吧,别晃荡在我面前碍事。”
他一向桀骜不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躺着更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仲藻雪站在一旁打量着他的那一张脸,像是觉得有些违和,又像是觉得有些玩味。
她见惯了祁青鹤持礼端正一丝不苟的作风,这一方,见着个与他有三四分相像的人,但性情却是差之了天壤之别,看了又看却是忍不住想笑。
“笑什么?”凌云志叼着一根稻草微眯着眼望着她。
“没什么。”
仲藻雪笑了笑,只说,“我找你来有事相托,依旧是为了之前的事,凌公子不也是有意解此方大灾之下难民的安生之事?”
凌云志一顿,谈及这一件事的时候,他却是沉默了下去,桀骜不驯的脸上有了几分的凝重,跟着也坐直了身子。
“你有法子?”
“不知道能不能成,只是尽我之力能救得一人算得一人。”
仲藻雪说,“但我身份不便出面,更不得让人起疑,是故想要托凌公子为我一行。”
凌云志屈着一条腿打量着她半晌,“你为沈蒙的宠妾,难道有其它的谋划?”
仲藻雪望着他,道,“凌公子当我攀附权贵也无不可。”
“……”
凌云志沉默了下去,总觉得事情透露着一丝的不对劲,隐约的能猜得出来对方别有图谋,但却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个什么。
思忖了一会儿,到底大局为重。
“若是为了救人,我可以助你一二。”他道。
“多谢凌公子。”
“但我这人向来一毛不拔斤斤计较从不吃亏,没有白答应给人跑腿的。”
凌云志一边说着,伸手就顺来了她衣口处藏着的那一只青蓝色的飞鹤坠子,把玩了一阵,又看了一眼,“看这成色当真不是个俗物,便抵给我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