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20)
山涧忽起了一阵春风。
微暖。
盈着阵阵的暗香。
那风轻轻吹起了他绾发的玉带微扬,见他负手而立于梨花下,貌容清俊,神骨隽丽,那一双望向她的眸子似一点微开的墨,犹有涟漪缓缓的散开。
“祁青鹤久仰仲姑娘芳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非凡。”
仲藻雪吃惊,有些意外的望向了他,不想正对上了他的眸子,一时间犹有几分羞色的微微移开了视线,轻声道,“春日花发枝,梨花不谢迟。端做千堆雪,抱错寒冬时。祁公子看花非花,看春非春,似是有其它的心事?”
祁青鹤低下头望着她被春风薰红了的脸庞,只觉得这春风袭人,自己还未饮就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确是有。”他道。
“嗯?”仲藻雪抬起了头望向他。
祁青鹤低头望着她,“但现下却已经没有了。”
仲藻雪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睁大了眼睛,待回过神来时见他正低头望着自己,目及所触之间深之若然,一时间心如鹿撞怦然,只忙低下了头不敢再望他。
那脸颊却是羞成花色。
“……”
朦朦胧胧间,似有无数个支离破碎的片断自脑海中闪现过来。
那些过往事,已好似前尘世。
那是他已有许久不会再午夜梦回的人,她的巧笑嫣然,低头含羞。只是犹然记得那日的梨花胜雪,原是洁质至纯的花色却全然不抵她万分清质。
那是他的第一次动心,为她出口之章的才学,为她低头羞红的脸颊。
但是……
“御史大人的伤到底怎么样了?”单正阳守在榻边那是一个急得团团转,直揣着一颗小心肝扑通着跳着,好似只需要轻轻一捏就没个气息。
“颈部的伤只是皮肉伤,并未有伤及要害。”
苏大夫摇头叹息道,“伤得重的是右手这一道伤,老身全了这一身的医术才勉强保住了大人的这一只手,还得要再仔细护着,不然大罗神仙都救不了。”
“御史大人的手这……”
“伤及见骨,经脉多断,没有个把月是好不得的。”苏大夫收回了扎在上头的银针说道。
单正阳听得窒息,京都圣上钦点派遣下来的御史,在他的地盘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甚至是就在他的眼前,三番四次的被凶犯行刺。这等事要是呈报上去,别说他这顶乌纱帽不保,他的这这条小命能不能留下怕都快成了个未知之数。
“那大人怎地还是昏迷不醒?”单正阳焦心。
“一时失血过多,不过更多的原因是怒火攻心所致。”
苏大夫取下了扎在他右手上的银针,望着幽幽转醒的祁青鹤,道,“还请大人多加保重,勿再动怒。”
“……”
祁青鹤醒过来的时候意识还有些模糊,只望着头顶上的梁木久久,待眼中终于有了焦距之后才转而望向了他们,只看着这一方榻边围满了黑压压的一片人。
“卑职该死,请大人责罚!”见他醒来了,单正阳领着一屋子的守卫连同着主簿刘师爷一同跪了下去。
“……起来罢。”祁青鹤望着他们,神色平静的道。
“卑职看管不力,累及大人三番四次受奸人所伤,实在是卑职该死!”单正阳跪道。
祁青鹤原是想要坐起身来,只方方抬了右手便觉得一股子锥心的痛,皱眉头望向了包得严实的右手,看着掌心那一处因为刚才的那一番动作而浸透出了点点的血色出来。
“大人还是小心些,这伤可是不轻。”苏大夫忙扶了他一把,道。
祁青鹤皱着眉头,这下子却是全然的清醒了过来,脸色生沉的望着自己的伤,另一只手不由得摸向了脖颈那一处的那道伤。
想着刚才发生的事,祁青鹤沉默了下去,脸色更是难看了。
良久。
“犯人押下去了吗?”他问道。
“已妥善安置回了死牢。”单正阳忙说道。
祁青鹤没有再说话,只觉得身上不仅受着的这几处刀伤,还隐隐的有几分钝痛。皱眉间,但伸手探了上去,才想起来除了刀伤外,还有受过她的那几棍。
眉头便是皱得更深了,连带着脸色也更加生沉。
“大人。”单正阳唤了他一声。
祁青鹤抬头望向了他。
单正阳犹豫了一会儿,道,“回大人,雪娘刺杀西陵王沈蒙已是证据确凿之事,此案既有当案的凶器为证,也有当案巡夜的守卫之词,就连犯人自己都已经招供画押。西陵王贵为皇胄,却还是惨遭如此毒手,这般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毒妇,依卑职看来大人还是不要再接近为好……”
祁青鹤低眸望着他。
单正阳原还是有些犹豫的,但这话一说出来便觉得心里通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