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199)
第一次是他以探花之身重回临安, 由城中的一位老丹青手为他而作。一身红衣冠花,打马游街而过,街道两旁尽是一片欢呼惊声, 可是好一副清俊才子神采飞扬。
——那一幅画已被他在刚才一剑劈作了两半。
第二次是他成亲之后以官职立位, 清查冤情为民请命, 最终选择留居在了临安。那个老丹青手已故, 新晋的一些年轻的画师却总抓不住他的几分神韵, 徒成其形, 未塑其魂,最后便由仲藻雪接代了这一件事情。
“你要为我画丹青?”走进来的男人有些意外。
桌上已经备好了朱石与玄墨,簪发的妇人面容温婉而娴和,挽着暖色鹅黄的披帛走了过来,听着他言语之中犹有疑惑,笑道,“相公不信我的妙笔吗?”
“倒不是,我自知娘子非凡。”
“那便让我试试嘛。”
“……”
“怎么了?”见他神色有些古怪,女子探出了个头来。
“你这样盯着我看,有些不大自在。”
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他面上已经有些僵不住。
女子怔了一下,忍不住低笑了起来。
低头间。
那耳根已也是禁不住烧红了。
——那一幅画却已被他此一番撕碎成了无数片的雪花片。
“混帐!”祁青鹤语气里鲜见薄怒,那一双眸子更生了一抹狠戾之色,手中的剑便是没有丝毫留手的往他的面门攻了上去,每一招每一式都尽封他的死门。
若不是他穷追不舍!
若不是他时间紧迫,迫不得已被追到了这里!
那是她仅剩下来的,与他有关的东西!
为什么连这仅剩下来的最后一点念想也不予他留下?!
“锵!”剑刃相击之下发出一片的刺耳的声响,剑影飞旋而上,自见得凛冽非常,便是贴着他的面门削面而去,继而一转直接在对方的脸上拉下了一道口子。
凌云志受了这一记,心里原是还在为他突然而然的狠戾不解,但吃痛之间,便也被激出了血气的朝他砍了过去。
“锵!”剑身立下,挡住了他的这一击。
长夜之中只听着一片肃冷的丹青阁内,两人一时之间打得是难舍难分,谁也不愿放过谁的势必要斗得个鱼死网破的架势!
那是她的画,画的是他。
怕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着的两人有关联的东西。
毁了。
一切都彻底的毁了,更毁的个彻底。
断弦难再续,破镜难重圆。地牢之中经风晃撞着一片的烛影下,她伸手抚着他的脸颊低着头望着他,明明原是无比亲昵的动作,但在此一刻却不知道为什么的尽见一片的寒凉之色。
望着他的那一双眸是冷的。
而她说出来的那一席话却更是残忍。
像是魔咒一般的回响在了他的耳边,久久的不得消散。
他已经是有在拼尽全力的去补救了,为什么却仍旧是连一丁点儿的念想都不给他?!
不尽的恨恼,此一刻却是蚕食怠尽了他的神志。这一段时日里的压抑,火气,怨意,只在这一刻全数的暴发了出来。不比在地牢里的怯情与弱色,面对着眼前这一个并不认识却百般阻挠自己,更有驱车撞过自己,劫牢之时拿剑逼杀过自己的陌生男人,不仅没有半分的客气,更带有着一丝狠戾。
“你既百般阻挠于我,死在这里,便是你咎由自取!”
祁青鹤转剑一横,蒙面的那一张脸上露出的一双眸子犹有凶色,拧身之间拆招,只待寻隙的间隔便举剑便往他的命口刺了下去!
剑锋陡然一阻。
像是有触及到了一个异常坚硬的东西,并没有刺得对方的心口。
祁青鹤神色有错怔,不等他反应过来,便被对方抬手的一剑狠狠的贯穿了肩胛骨!
冷月照了下来。
照着一室丹青画卷,像是有无数的人在看着他,无数双的眼睛在悄然的注视着他,赭石青黛,朱红玄黑,每一笔每一画都是那般的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那月光似一层纱一般的落。
破血之间,他踉跄的往身后倒退了几步,苍白的面容上,只那一双眸子却死死地盯着对方挂在衣内胸前的一个东西。
那是一枚青蓝色的宝石,被削制成了飞鹤的模样,打磨得晶透非常。
……
“这是什么东西?”
穿装之际正准备出门,祁青鹤却是一眼扫到了一个不曾出现过的东西。
丫头回答,“回姑爷,这是娘子前些日子重金从一位西域商人手中购得的一块宝石。”
听到这里,他原是以为她要寻工匠打造一些首饰,便点了点头,伸手理好了装着走出来说,“成色不错,她喜欢便好。”
丫头却笑了,偷偷的说,“姑爷,这是娘子为您的生辰准备的,老工匠都找到了,这几日正屋子里寻思着画飞鹤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