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193)
这些姑娘们原来便是生于苦难之中,几经奋力才从深渊中爬了出来,好不容易过上了一段时间轻快的日子,每日里早业晚纺攒着碎钱兢兢业业的将屋子置办,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更舒坦一些。
但在这一日之下,不仅原先的清平日子再无,可能连命都会被断送。
殷盈另一只手抚上了半脸,低声道,“都是我害了你们……”
“姑娘何以说这样的话?”李曼婉一怔。
“我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会有人逃不掉的……”殷盈低道。
“……”
“劫持法场,只有死路一条。”
李曼婉蹲在她的旁边望着她,一时间也有沉默了下去,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又该如何去面对那些或将面临处刑的姐妹。
沉默了良久之后,她蹲在了她的面前开口,“也许这话我也说也不合适。”
李曼婉顿了一下,再继续说道,“但是姑娘,在听到你有法子能救出仲姐姐让我们一搏的时候,我心里真的是万分的高兴……我无法用言语形容那一刻我心里的欢喜。因为啊……我也不曾想过,像我这样卑微低贱的人,有朝一日也可以去跟命运搏上一搏,可以叛逆的同这世上的纲常法理争斗一番。”
哪怕只是一只不起眼的卑微蝼蚁。
她能发出来的光是微弱的。
甚至会很快的消亡在那一场劫火之下。
“在那一刻……我终于感觉到了,自己还活着这一件事。”
那些个浑浑噩噩望不到尽头的日子。
她的世界里只有男人,也只有小心翼翼侍奉男人,讨好男人这一件事情,察颜观色,乖顺听话,想尽一切法子在男人的脚下讨得一席安枕地。
夙日里担心害怕,夙日里惶然不安。
她在这二十余载都是这样过了下来,平庸而卑切。
直到这一天,她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有另外一段不同的人生,甚至于是可以和命运和理法去拼力一搏的人生,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仅仅只是有这样的一个机会她却已然觉得心里一片澎湃。
她太清楚像她们这样的人有多么的渺小,也太清楚像她们这样的人有多么卑微。
能真切的感受到活着,哪怕只有短短须臾的瞬间,但她却是已然可以无悔的说上一句不枉此生了。
“……”
殷盈坐在墙壁上,一只沾着血的手上还包着绷带,隔着落下来的碎发望着眼前的姑娘,却是又有心疼又有怜惜的用另一只手抱了抱她。
“你这个傻妹妹……”
“殷姐姐……”
就在两人心有戚然伤怀之间,却突然的听到了街巷之中传来了一阵动静。
两人一顿。
听着外面一派喧嚣动静犹然不小的样子,更有听着重靴踏过来的脚步声,李曼婉第一反应是忙准备吹灭了案桌上的烛火,却被殷盈伸手给制止了。
李曼婉有怔住。
“姑娘?”
“这里是酒楼,夜里亮着灯并不足为奇,反倒而突然熄灯会更引人注意。”殷盈道。
“……”
李曼婉转念一想,确实如此。
殷盈扶着伤口站起了身来,道 ,“但这边有了动静,我们也不便在这处明火下多待下去,最好换去旁边的屋子才得妥当。”
李曼婉见状扶了她一把。
两人正准备走去其它的房间,房间却陡然被人推开了,来人是一个一身黑色劲衣的男人。
“沈鸿中过来了。”他道,“确实如你所料,他查到了绣坊,已经带人将整个绣坊都包围住了。”
“只有沈鸿中一人?”殷盈问。
“对。”
“稳妥起见,我们且先换一间房再说。”殷盈道。
那男人点了点头,走进去将屋子里换药用的绷带和纱布全数清理干净,再利落的抹除掉屋子里面的一应痕迹之后,再追上二人的脚步。
漆黑一片的屋子里,殷盈藏身在窗后的黑暗处,望着外头的灯火通明。
她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会引火到了绣坊,便在一开始就将汇合的地方设立在了绣坊对面一条街的一座酒楼里面,既可以有一步退身保命,也可以观察着绣坊里面的状况。
“柏远山没来?”殷盈问。
“没有。”那男子道。
看着那街巷里的府兵举着火把走窜在了过道上,粗横的踢开了绣坊的门,只听着动静便是一顿乱砸,想着这些都是大家这些年来共同的心血,殷盈心里犹有愤恨的握起了拳捶向了一旁的墙壁。
“也算你事先预料到了,不然可是被他逮了个正着。”那男子望了一眼说。
“有柏远山在,西陵王这方是真的太过于棘手!”殷盈恨道。
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除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