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19)
“闹够了没有。”
祁青鹤一只手死死的把住了刀刃,那声音却是已冷到了骨子里头,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盛怒之色,火光照入了他的眸中,“闹了整整一个晚上,够了吗?”
“……”
仲藻雪抬头定定的盯着他,握着长刀的手却未有轻懈,似是还想要再夺回来。
有血自裹着刀刃淌下。
握住刀刃的那一只手原是血肉之躯,但这一刻却是丝毫力不容缓。
“仲藻雪,你想要死本官大可以成全你。”
祁青鹤低头望着他,面容俊冷的尽是一片的凉薄之色,“只待本官悉查了西陵王此案的全数真相,到那个时候,你便是还想要继续活下去,也由不得你!”
说罢。
祁青鹤就着裹满了血的那一只手倏地夺走了她手中的那一把长刀,将刀掷于了一旁的地上。
刀身沾遍了鲜血,望之触目惊心。
“带回去。”祁青鹤冷声道,“押入死囚,听候发落。”
“是!”守卫领命。
“此案已由本官全权处理,非令,任何人不得暗中提审,动用私刑,违令杖责。”祁青鹤冷道。
“……是!”另一旁的狱卒领命。
仲藻雪没有说话,也无有动弹,只是敛下了一双眸不再去看他,任由着两个守卫走了过来自两旁将自己押了下去。
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但听他冷道,“本官为官几载,从无徇私之例。待我查出要案本源,量刑之下,便是凌迟磔刑五马分尸也绝无手软于你。你想要求死,大可不必急于这一时半刻。”
“……”
仲藻雪被守卫押着,侧过头望了他一眼,只无来由的嗤笑了一声,却没有说一句话。
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犯人终于被押了回去。
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片刻松懈。
是无来由的眼前一黑,带有着一种脱力之后的失重感,像是整个人都不听使唤一般,连带着大脑有片刻的宕机断片,祁青鹤倒下去的时候只听着单正阳一声又一声惊恐骇然的惊呼声。
“大人!”
“御史大人!”
“叫大夫!快去叫大夫过来!”
“……”
隐隐的似有下了一场小雨,雨声淅沥,声声不绝于耳。
那一日撷芳宴。
才子佳人齐聚,长长的曲水流觞之道,狼毫径走,文墨正盛。小歇亭上齐聚着临安城中颇有名气的墨客骚人,端着那酒觞斗转几何,击花之下,酒觞船走落到了谁家。
可真生的热闹,却独他不爱这一份的热闹。
“唉?祁兄呢?”
“是了,我们那探花郎呢?这会子也不知跑去哪儿了。”
“诶,别管他,我们继续。”
“哈哈哈哈好!”
那一日撷芳宴,雨后初晴。
朗空之下万里无云,可真正是一片的碧蓝如洗,只那枝头上还挂着雨后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灿灿生晶,好似女儿家妆奁中收藏着的珍贵的宝珠一般。
他长身立于了一棵开得正盛的白梨下,透过枝桠相错罅隙,仰头望着那一枝胜雪的春色。
那一日春好。
那一日花好。
“祁公子在看什么?”忽而有人问了一句。
“梨花。”
“梨花?”
“只觉得它虽然长于春日,却不若桃李生艳,独留了一枝冬日般的雪色。”
话谈中,他回过神来转过了头望去,却意外的看着一个女子站在了一旁,见她粉黛相宜脱落得肤若凝雪,额心一点朱红的花钿犹似花蕊一般。抬眸间,那是盈盈一剪秋水的眸子,半含明媚,半含娇俏。那沾了三分的羞意,更好似被春风惹红了的花色一般。让人怜惜,让人青睐。
那是倾城绝艳的花容,艳盛的可压牡丹,却又自怀一份不与世争的傲骨,可见的清丽之质。
“梨花落尽春去了,不与争春早,不与谢春迟,却是春日里的另一番景致。”那女子也随他一同仰头望着枝桠上层层叠叠的香蕊。
祁青鹤转过头望着她,道,“道是觉着像生错了时节一般,不似春日物。”
“春日万物长而百芳菲,自有桃李色,也有梨花白。不然若全余了这满山的花红柳绿,乞不是太过于妖艳了些吗?”女子侧过头笑了,“我道是觉得这梨花长至春日里正好。”
祁青鹤一时间没有说话,只将目光久久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末了。
祁青鹤颌了颌首,道,“姑娘说的是,确实正好。”
春日梨花飞去时,乍转寒香送入了鬓间细梳的青丝。
正好的春光。
正好的春日。
祁青鹤侧过头望着她,问道,“唐突佳人,不知姑娘名讳?”
“仲藻雪。”
“问至道,齐戒瀹心,澡雪精神。是庄子的《知北游》【注1】,却是一个不错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