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165)
沈鸿中谑玩着她,却是嗤笑,“你倒是贪心,一介贱身容在府上享着锦衣玉食竟还不知足,还想着做我的妾室。”
殷盈娇柔的好似一只猫儿一般的趴在他的胸上,媚笑道,“妾身只是喜欢世子想要伺候世子罢了。”
沈鸿中打量着怀里的美人儿,微眯起了眸,“你出身低贱便就不要再想这些有得没得了,但我可以允诺你一句,只要你伺候了我高兴,这王府之中始终都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世子……”
美人低垂着眸,神色有些沮丧。
正在两人言谈拉扯间,外头候着的一个婢子走了进来,躬身道,“世子,柏公子有要事求见。”
“让他进来。”
沈鸿中得她换好了衣衫清整了衣冠,又哄了她几句后再不以为然的将她打发了过去,听着她人还没有走远就训斥了刚才那个婢子几句,一副被扰了兴致拿他人撒气的蛮横样。
沈鸿中见怪不怪的披了一件外衣走出了屏风外。
“这是怎么了?”刚走进来的柏远山听着外头殷盈刁横的吵闹,望去了一眼心生疑惑。
“不必管她,妇人妒心罢了。”沈鸿中轻嗤了一声。
两人入了座席。
沈鸿中问,“柏公子此来可是为了今日行刑一事?”
“正是。”
柏远山拂衣落了座,自顾着斟了两杯茶道,“我刚刚有收到飞信传书,算上脚程,纪王爷应当今日就能赶回来。我想让世子差去一些人出城接一趟纪王爷,直接将他带到刑台之地。”
“可。”沈鸿中点头。
柏远山将两杯斟好的茶放落了下来,道,“至于剩来的所有的府兵整装备作听我号令,我另有他用。”
杯盏置于了案桌上。
茶盏里的那一根根针叶悄然沉落了下去,跌入了茶沼之中。
茶叶悄然沉淀下来。
嵇舟握起了一杯新沏好的香茗品了一口,只坐在了府衙的客堂之中等着那个在地牢里呆了一宿都不见回来的人。
品罢茶茗,置杯时神色却是有几分忖度,却也不知道正在想着什么。
“咕——咕咕——”正在忖思之际,却听着窗外传来了一阵声响,望去时发觉原是一只信鸽飞了过来,当下沉下了目。
起身往窗边走了过去,抱着那一只信鸽解下了爪边的信笺。
——殿下今日来临安。
嵇舟顿住,不觉眸子有抬起。
那只信鸽完成了使命,便作了展翅飞回了鸽棚之中。
嵇舟站在了窗前合掌收起了那一张小笺,像是有沉默了许一会儿,入神之际,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传了过来,便转过头望过去,看着祁青鹤终于回来了。
“祁兄,今日处刑你当真要亲往?”嵇舟问。
祁青鹤没有说话的解下了身上的那一件氅衣,只做了简单的洗漱,随后便开始了换衣整冠。
“我知道你定是下不了手,还是我代你去吧。”嵇舟叹道。
“不了。”祁青鹤道。
“——你当真想好了?”嵇舟见他还是那一张风云不动的脸,竟是比那日处刑周之衡时还要平静生冷,走前了几步,拉了他一把,“祁兄,你当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祁青鹤抬头望了他一眼。
“这可是杀妻!”嵇舟脸上少有的沉重。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祁青鹤道。
“昔年吴起为追冠功禄而不惜杀妻立位,今日你为了贯彻你心中的道义难道也打算如此的效仿他来杀妻证道吗?”嵇舟脸色沉重的望着他,“你虽说将她休弃,但那仍旧是你心里认定了的发妻,你明明与她还有情义,也心有不忍下不了手,你这样做到头来只会把自己给逼死!”
祁青鹤将外衣挂置在了屏风上,望了他一眼,道,“我心中自有抉择,不由他人分说。”
“祁兄——”
嵇舟不知道他如此坚持是为何故,望着他那一张风暴之下绷紧的脸,只道,“你这是何苦来哉!”
祁青鹤没有说话。
展开的朱袍像一尾赤红的蝶披落,锦衣缵金,腰佩玄带。那明明是世间上最炽热的颜色,但这一方披在了他的身上,便连这明艳的赤红都沾了几分的霜寒。
合衣之间,他抬起了眸。
那一双眸依旧是昔年里风云不动的清寒,俊冷非常。
只伸手扶正了那一方翅帽举步走了出去,往赴刑场。
在那一年,他也是如此般的送走了十年的同窗友人,立倚于牢门之前一宿,看着那一宿燃至枯尽的灯油,至以翌日拂晓初明时,换上了这一身的官袍走过去,于午日三刻坐于高案之上监斩,亲眼看着他人头落地。
只是时过境迁,轮回往复。
原是什么都没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