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162)
“你深明大义是一个贤妻,终是我无能难以兼顾得到你,让你失望了。”祁青鹤声音有些沙哑。
话落,举杯之下又是一饮而尽。
仲藻雪望着他,道,“你让我失望的从来不是这里。”
祁青鹤咳缓了过来之后扶案正坐好,抬眸望着她,“大灾那一年,我身陷数月不得回,你有孕小产,家书两封送至我的手上,我却终是没有回来,你可有记恨我?”
不似之前尖锐的争锋亮刃的激烈。
这一夜里,更像是剖心,平静的让人有些感怀。
仲藻雪沉默了良久,道,“有怨过,但能理解你难以分身乏术情义两全。”
祁青鹤久久的望着她,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像是一面完美无缺平静的原是没有一丝缝隙的镜子,突然在无形之中生出了裂隙,皲行四下,尽是一片支离破碎。
“夫妻三年,你从来没有一丝的怨恨过我?”祁青鹤声音沙哑喑然。
“我知道我的相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仲藻雪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那一双眸子怔了怔,似有微颤的闪过了一道光,随即又自嘲着笑了一声,侧过了头去,“……不,我只是知道祁大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罢了。”
祁青鹤怔怔的望着她,微微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仲藻雪闭了闭目,敛定了神绪之后再一次抬起了眸,道,“在你弃我而去之时,你祁青鹤便不再是我的夫君,与我更是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干系。”
祁青鹤望了她半晌,拂袖间举杯一饮而尽。
“终是我负了你。”祁青鹤低道。
“现在再说这些早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祁大人。”仲藻雪面色生冷的望着他。
“前尘恩怨,今夜决绝,此去黄泉路遥终是要留下些什么东西,带走一些什么东西的。”祁青鹤道。
仲藻雪道,“我没有任何想要带走的东西。”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你答应过我,彻查李氏的冤案还他们一个清白,还有收殓好那些枉死之人的遗骸。李氏之案涉连甚广,所谓的沈蒙往上更有太子,遑论当年下令抄家灭门的旨意是当今的皇上亲手下达,你答应过不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祁青鹤点头,“我答应你。”
仲藻雪道,“忤逆圣上,你当今还能周旋一二?”
祁青鹤颌首,“我既然答应你,那么无论是用什么肮脏的手段也都会做到。”
仲藻雪道,“你准备怎么做?”
祁青鹤道,“此行风险,暂时不能告诉你。”
仲藻雪微眯了眯眸子。
祁青鹤道,“我不曾骗过你。”
仲藻雪望着他良久,道,“我只望至少做为祁大人,你不要再让我对你失望。”
祁青鹤对上了她的视线,不觉低笑了一声,那笑声有些苍白与无力,敛落下来的眸子正出神的望着矮案上的那一只杯盏,指腹轻抚过了杯缘,低道,“为什么会是我?”
仲藻雪抬眸不明他的意欲所指。
祁青鹤微敛着眸,那一双眸子原是生冷非常,此一番却是微氤着霜雾之气。
“当年你为什么会看上似我这般薄情寡幸的人?”祁青鹤问道。
仲藻雪望着他,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也不觉有自嘲,“确实,我也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初我为何会这般眼瞎的看上你。”
祁青鹤抬起了眸,“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仲藻雪坐在了矮案前望了他许久许久。
只这一次,她没有再答话。
而是一手握起了桌案上的酒杯,迎面一杯酒径直的往他的脸上泼了上去!
祁青鹤正面受了她的这一杯酒,却是没有动的坐在了那里,甚至于连神色都没有一丝的变化,只微睁开了一双眸子,“我身无长物,家无长亲,二十余载漂泊的似是个浮萍之身,更不是一个贴心温情的郎君,穷有探花之衔师尊青睐,却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栖脚于临安的文司职。”
酒水顺着他的脸廓滴了下来,泫在了他的下颌。
祁青鹤睁着一双眸子道,“你正是风华之貌,无论是沉鱼落雁之姿还是那一身柔骨刚强,临安城中有多少的仕子才子为你折心,我却是不大懂,你为什么最后会选了我。”
仲藻雪一只手握着倾空了的洒杯,面色生寒的望着他,“所以你娶我,只是因为我选了你。”
祁青鹤睁着一双眸子望着她。
仲藻雪声音发冷的道,“只是因为我选了你,你不知拒绝,所以便——”
“因为我原本就一直倾慕于你。”祁青鹤道。
仲藻雪怔住了。
祁青鹤望着她,静静的说道,“因为我一直以来都喜欢你,早在不知道你的名氏之前,就心许于你。所以我娶了你,要了你,让你做我的妻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