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161)
“我想见你。”祁青鹤道。
仲藻雪望了他一眼,眸子里却是冷了三分,信步走过来的时候步履轻缓的好似闲庭漫步。
“你当真是一点儿也不怕我杀了你?”仲藻雪道。
祁青鹤低咳了几声没有说话,只是举步走过来捡了那里面的一方矮案坐了下去,落袖之间,竟是带来了一盅薄酒与两只小盏。
“你是知道我从来不怕死的。”
祁青鹤坐在那里握着那一盅薄酒,拂袖斟了两盏小酒,“也说过我不配与你黄泉同行。”
仲藻雪站在那里微微侧首望着他,“既然都知道,还在做什么?”
小杯斟满了酒,祁青鹤将那一盅酒壶放置在了矮案上。
“我想见你。”祁青鹤重复了一遍。
仲藻雪站在那里侧眸望了他良久,久久的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的冷色愈重。
他越是这般,便让她心里的那一股无名的火烧得越是旺盛。
“嗒。”祁青鹤坐在那里不动,只像是预料到了一般,伸手拦住了她想要直接掀了这一方矮案的举动,就连神色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我回去了一趟。”祁青鹤伸手拦住了她不动,平静道,“那里如今已是一片杂草荒芜,虽然曾经修得别雅,但失去了主人却是再也称不得上是家了。”
仲藻雪不知他究竟何意,眸色沉冷的望着他。
“坐吧,你我夫妻一场,终归是要好好道别的。”祁青鹤道。
“夫妻?”
仲藻雪听到这里却是笑了,眸子里隐了几分怒火,“我们早就不是什么夫妻了,在一年前,你当街将休书扔给了我,言词凿凿轻辱于我,还敢在这里跟我谈夫妻情义?当真是可笑!”
祁青鹤坐在了那里不动,只握着酒杯听着她的怒词,等到她说完后举杯一饮而尽。
空盏搁置在了案上,他神色清冷的敛眸又斟上了一杯酒。
“你今日到底想做什么?”仲藻雪冷冷的望着他。
“我只是来见你。”祁青鹤斟满了一杯酒,搁下了酒壶道。
看着他搁下了酒盅,仲藻雪望了他半晌突然笑了,“祁青鹤,你不要说你这夜来见我,就是为了过来给我演什么自罚三杯的戏码。”
祁青鹤披着那一身大氅正坐在了矮案前,抬眸间,神色沉默了良久。
“我来,只是因为我想要见你。”
他第三次重复了这一句话。
枯穷的词藻,对于情感的表达干瘪的只剩下这么几个词。
祁青鹤敛下了那一双眸子,道,“我们原是不应当走到这一步的,藻雪。”
仲藻雪望了他许久,不觉笑了,“是谁让我们走到这一步的?”那笑却是冷的。
祁青鹤沉默了下去,握着酒盏的手忽而一抬,又是一杯一饮而尽。
饮罢后,他道,“是我。”
仲藻雪侧眸望着他,冷道,“那就不要再在这里恶心我,说什么我们不应当走到这一步这种让人恶心到想吐的话。”
祁青鹤睁着一双眸,“我知道了。”
仲藻雪道,“你知道了什么?”
祁青鹤道,“我知道了你不喜欢听,不会再说这样的话。”
仲藻雪站在旁边站了许久,一双眸子微微有眯起的打量着他,心里竟是一时拿捏不住他的心思。
“坐吧。”祁青鹤道,“最后这一晚,就让我们二人好好的道别。”
那声音平静的如一潭止水,丝毫的不见波澜,只是偶尔有几声咳泄露了他的憔悴与虚弱,让人得以窥得那完美的宛若一面高悬明镜的外相下心里走生出来的一罅裂隙。
仲藻雪望了他良久,像是也觉得自己的这一方亮刃好似扎到了棉花上一般的无趣,便走了过去拂衣坐在了他的对面。
“你想说什么?”仲藻雪道。
祁青鹤掌着酒盅又自斟了一杯酒,道,“你我成亲之后,我宿日奔波在外少有顾家,往去赈灾平乱更多是留你一人独守空闺,你可有怨我?”
仲藻雪坐在了他的面前,面上是一片的空冷。
祁青鹤道,“此夜相决绝,如今你我二人已经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话了。”
仲藻雪沉默了良久,道,“没有。”
祁青鹤望着她。
仲藻雪抬眸对上了他的视线,道,“我知道我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他心中的鸿志与大义。嫁做了这样的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似旁人那般如胶似漆情长缠绵的夫妻生活不属于我。”
祁青鹤望了她许久,那一双眸子是一片的寂灭之色。
却是突然的重咳了起来,一手扶在了矮案的边角微侧过了头禁不住一声又一声的咳嗽着,每一声咳都拉扯着胸肋上的伤,咳得一阵心绞钝痛。
扶在案边的手指指骨剜得一片生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