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16)
这一棍便打在了他的右臂上。
力道无可谓不重。
受了这一棍的祁青鹤闷哼一声重心不稳的往后踉跄了几步。
“——!”
眼见着他要摔了下去,仲藻雪本能的向他迈了一步,却又硬生生的止住了步子。只看着他脸色苍白的退了几步一双手胡乱的抓得了旁边的树枝方才稳住身形。
向他迈去这一步让仲藻雪回过神来后眼神变得更冷了。
不再与他作过多纠缠,仲藻雪不再理会他的转身拉着李曼婉想要往外边逃去。
“站住!”祁青鹤喝道。
论武力,他只是一介文儒书生,手上端不上几斤的重。但再如何文儒,他却也是可以轻易的追得上姑娘家的脚程,更遑论是两个身上有伤已是疲力不堪的姑娘。
祁青鹤一手拽住了仲藻雪柱棍的手,面上是一片的寒肃,“仲藻雪!你一再执迷不悟,目无法纪,如今更是胆敢私逃刑狱了!当真以为我不敢将你怎样吗!”
“放开我!”仲藻雪怒面。
“跟我回去!”
“不可能!”
“你放开仲姐姐!”看着两人一时间纠缠不清,一旁的李曼婉拉了一把仲藻雪,将他推搡了几步。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祁青鹤一手擒下了她,直扣下了两个人,面容生冷的厉声道,“你们当真如此天真的以为能得逃出去吗?!”
“那又如何!”
仲藻雪被他拽得不得行,冷目正对向了他,“蚍蜉又如何?不自量力又如何?总好过将命运交托于他人之手!仰他人鼻息!”
“仲藻雪!”
“滚开!”
仲藻雪满面戾色的用手棍再一次打向了祁青鹤,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祁青鹤堪堪的避开了她的这一棍,教她打了个空,但见她三番四次的向自己动手,毫无有一丝的留情,祁青鹤的脸色却是生冷的非常。
这一棍终是有甩开了他。
仲藻雪转身伸手,自后背将李曼婉推去了一步,“你快走!”
“仲姐姐!”
李曼婉得她自后背推搡了一下,踉跄着往前迈去一步,待稳住了身形后转过头望向了她。
“我已是不可能再有活命的机会,但你不一样,你不该就这么死了!”
见她还不动,仲藻雪厉声低吼,“走啊!”
“……”
李曼婉望着眼前面容哀绝戾然的仲藻雪,心里只觉得的无比的凄然,见她拦在了自己的面前阻绝了祁青鹤的脚步,退步之间,眼前的视线不觉一点点的模糊了起来。
李曼婉哽咽道,“仲姐姐……这一份恩情,即便没有了他日,来生我也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说罢,就在地牢里的狱卒和守卫追出来之即,李曼婉按着身上的伤咬牙往府衙的侧门冲了出去。
“……”
仲藻雪没有说话的敛下了眸子。
那原本是一张倾国倾城的容貌,黛眉娴扫,啼笑羞花,盛若牡丹之丽。却仅在一年之间,面覆冰霜,麻木的犹如一具脱壳的傀儡之身,再也没有往日里的灵动与娇俏。
长夜风起。
衔枝的月静静的流照着,照落下一片秋瑟落叶。
照得满庭中高举的火把,照得一片包围成圈的黑压压的狱卒与守卫。
照得对峙的两个人无言相对。
满庭的火光之中,在一片朔寒的刀光中,仲藻雪长身如松而立,抬眸望着眼前面色黑沉的祁青鹤,随即神色平静的伸出了手,就在他的面前缓缓地松开了握在手中的刑棍。
“咚。”
只听着那刑棍垂落在地上的声音。
得知这边出了大事的知县单正阳火急火燎了赶了过来,正看着犯人自觉缴械投降不再反抗。
“你这夜大闹刑狱就为了助那位女子脱逃吗?”祁青鹤神容俊冷。
“大人以为呢?”仲藻雪反问。
“她是你的同谋?”
“不过萍水相逢。”
“只是萍水相逢,能让你不惜一切的救她逃脱?”
仲藻雪听到这里笑了,抬眸间神容冷淡道,“大人为官数载,救得又有多少个不过一面之缘的人,怎么大人做得,我却做不得?”
祁青鹤望着她的眸子深了下去。
饶是一旁赶来的单正阳怒斥道,“你协同贼奸私逃出狱也配跟御史大人救黎民水火相提并论吗!”
仲藻雪望着眼前高如凌月的男人,缓缓地说道,“大人确实有鸿志力图报国救黎民于水深火热,只是大人有时候站得太高了些,俯视之下,总是看不到那照不见一丝光亮的深渊之地。”
“你想要说什么?”祁青鹤望着她。
“如今我已无任何想说之事。”
仲藻雪神色平静的抬起了双手,只看着镣铐上被束着的一双纤弱通玉的素腕被铁链绞的一片的血肉模糊,那是只看一眼便觉得入骨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