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158)
三五把椅子有一道被带倒了下来。
那新妇就摔在了他的面前,连同着被带落下来的酒盅一起滚落在了他的脚边。
双耳不知为何的嗡鸣不止,眼前更是几经有重影,祁青鹤犹似魂脱一般的站在了那里,浑身止不住的僵冷不得动弹,只觉得眼前的这一切何其的熟悉,好似就在昨日一般,与往昔的那一幕幕重叠在了一起放映,一时知道竟让他不知道哪一幕是过去,哪一幕是现在。
“枉你一介文儒,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那张家纨绔却像是看戏一般的撑着一只手嗤道,“真是白糟蹋了这么个小美人。”
“——!”
那赵家官人听着心中窝火气忿。
但看着对方到底是张家的大公子不敢多有得罪,便转了身将气撒在了那妇人身上。
“你这不知廉耻的贱妇!”
“官人!我只是想要——”那新妇挨了一下,摔在了地上泪眼婆娑着正想要辩白。
“我赵家三书聘娶竟娶了你这等偷腥的贱人!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与男人厮混在了一起吃酒谈笑拉拉扯扯!这般放荡不堪你便不如去做那花楼里的娼妓罢!”
“也配留在我赵家做我赵家的贤媳?!”
那赵家官人正是气头上,一边怒骂着一边正要动手。
扬起的手陡然被人一把给抓住,不得动弹。
“住手。”祁青鹤眸子已是冷到了极致,全开的气场一眼扫落下来,当下全叫那赵家官人给震愕住了,毛骨悚然之间背脊犹然发寒。
整个人更是经不住的哆嗦了一下。
“你……你是何人,敢,敢管我的家务事!”那赵家官人像是想要挽回些颜面,气势盛起的想要发难于他,又在他的目光下气弱了下来,最后只剩得了个蝇声。
那张家纨绔却是个会见风使舵的人,虽然不认得他,但瞧着那通身的气派就知道不凡,便收敛了些许的起了身。
“见过这位大人,青日小闹,扰了大人的雅兴是我对不住了。”那张家纨绔拱手笑了笑,一两句便将自己摘得个干干净净。
祁青鹤侧眸望了他一眼,“此事怕不止是青日小闹之事罢。”
言谈中挥手甩退了那赵家官人。
那赵家官人踉跄了几步,心里的火气更盛了,正要继续发难怒喝。
“御史大人。”刘能搀扶起了那一个披着懦软不知所措的新妇走了过来,只唤了他一声。
这一声落下,雅座之上的其余人尽数的噤了声,原先还怒火攻心欲要发难的赵家官人当即变了脸色的连忙跪了下去道,“草民不知是钦差御史,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那张家的纨绔公子心里也有吃惊,跟着也正了身拱手向他一礼,“见过御史大人。”
原是一件欺辱草芥的案子,却在里头的亲眷披上了一层罪妇的身份后,悄然的无形之间扭作了不守妇道的责难,甚至连同着最开始之前的欺辱都好似变得了“名正言顺”。
“若非是她搔首弄姿勾引我。”
“若非是她水性杨花。”
仅仅冠上了一个罪妇的名谓,一盆脏水泼得了下来,便能荒唐的将一切可耻的事情扭作了黑白,颠倒了是非对错。
祁青鹤当街扣了那张家公子,差人将他押了回去。
赵家的官人知悉了事情的真相之后,抱着妻室大哭了一场,两人跪在了地上向他诉难。
讲着这张家为虎作伥欺压百姓,克扣了半年的工晌未有发出来,更是扬言想要工晌便要他的妻来抵换,家里生苦,上有高堂卧病在床,只等着这救命的钱。但是讨要了几次,不仅没有个应头,反而被对方变本加厉的折辱了几番,连同着一些走外劳命的活计也干不下去了。
祁青鹤收着文帛听罢了他们的诉状,敛下的眸子尽是悲悯之色。
“谢谢大人!”
“谢谢大人!”
只是跟去走了这一趟,那赵家的官人便要来了这忙碌了大年未得发下来的工晌,张府里头的人更是不敢再有一丝的怠慢与轻贱。
两人喜极而泣,再三向他拜谢磕头。
祁青鹤伸手扶起了他二人,低头看着那妇人脸上醒目的五指红印,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那妇人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低头像是觉得有些羞耻的伸手掩捂住了脸颊。
可明明她是受伤的人,到底为什么会觉得羞耻呢?
祁青鹤却是发觉到了,国中的律法明明定得了有伤人的罪刑,但是一旦这当中涉及了嫁娶之亲,竟都统一的归数作了他人的“家务事”。
在未涉有生杀之事前,是连律法都不可量衡的“家务事”。
“像这种事原是多有发生的。”一旁的刘能突然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