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146)
听到她心里是又难受又内疚。
相公回来的时候有安慰过她几句,但她心里还是辗转难眠晚上哭湿了枕巾,生怕自己有拖累了他。
“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大人你且等一等,我已经差人去叫相公了。”刘玉珍说道。
端来了舍不得吃的贡果。
摆上了陈了三十年的雪里红佳酿。
鸡鸭鱼肉,甜点小吃。
几乎是家里能拿得出来的东西全被她给翻了出来,府上的小厮丫头不多,差了个人去叫师爷,余剩下来的事便是由管家和她自己来全数打理了。
祁青鹤拦了她几次,她都没有听。
“……”
坐在了长案高座上,祁青鹤不知为何有些出神的望着刘妇的那一张脸颊。
看着她有些笨拙又有些无措的讨好自己。
神色里满是惴惴不安。
一双手脚更是不知道要如何放着。
只知道将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恨不得全给了他,希望着他能在仕途上对自己的相公能多加照拂一些,或者少些责难与惩处。
祁青鹤怔神的望着刘妇强颜欢笑又有些害怕的那一张脸,那一双生冷的眸子却是不觉有颤了颤。
看着她身怀着六甲明明身有不适却还是隐忍着招待着他。
那只手托着生沉的腰腹。
又怕觉得有些不妥当的放在了两侧。
她的脸上满是笑容,只在近处仔细的看,才能看得见那里面的勉强与不安。
——因为他位高权重,是可以一句话便轻易决定了自己相公前途甚至于是生死的人。
“咣当!”
手中握着的茶盏一时间有些失力,杯盏掉落在了地上直泼出了一地。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反骨
“你大概连我曾经爱过你, 也是不信的。”
是记忆中春日梨花吹满了山头,雪白的细蕊有飘落在了她的发上,她立在了他的身旁眉目清许, 只他侧目注视下禁不住低头含羞, 任红霞染上了脸颊。
那一日山涧清渠细流, 人间无数飞花。
向他示情的女子在此之前并不是没有,只是他向来心如明镜洞若观火, 有太多的事情只需要他一眼便可以轻易的看穿。
为了那一副三分神秀的皮像。
为了那一顶登科才子的清誉。
他向来知得落叶清秋,看着那些个人来来往往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继而又离开,只怀着朗月抱负立心鸿图之志, 不允停步这人间风月。
他能轻易的看穿一切,却唯独这情爱二字, 总是难以理智透彻拎清。
“唐突佳人,敢问姑娘芳名?”
“仲藻雪。”
唯一一次识得这人间风月的, 是她望着他眼里的情许与含羞的垂首, 他立于山风之中,在那一片梨花成雪的小宴上侧首望着她脸上的红霞从脸颊染到了耳根。
明明已是这般的羞涩,但却还是有忍不住偷看着他。
偷看一眼。
见他正低着头望自己, 那羞红便更重了一分。
他起初确实心有倾慕, 为她才情风骨,为她诗书广见,那远非是一般的女子所能毗邻一二的。她温婉却不失宽广, 柔韧而不失傲骨。做得临安城中首屈一指的美人, 原就有无数饱学之士的才子仰慕。
如此算来, 他原是当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人。
撷花宴上第一次正式遇见, 面对她的这一份情许他原是觉得有些不真切的。
他一向洞若观火, 一眼望穿人间千万事。对于自己, 对于旁人,都一贯是拎得清,看得明白。但却从来都不知道她究竟看上了自己什么,又为什么会喜欢上他?
他只是能感觉得到她好似有情许自己,喜欢自己。
但却不知道原由。
只知道自己的心里是高兴的,雀跃的,虽然不曾显露于外。
他只知道自己在每每看见她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带上三分的笑意,连同着心里的某一个地方都变得了柔软了起来,整个人都觉得好似暖暖的。
哪怕只是隔着高墙门院的遥遥一望。
但依旧不知原由。
世人将男女欢好的情许定之为爱情,茶坊话本里也向来不乏歌颂生死相许磐石不转,只他始终混沌而又茫然着想着以一份理智剖析来探寻当中的原由一二。
但时至如今他也找不到原由,因为这当中完全脱离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与他理智的认知背道而驰。
仅仅只是因为一个人的欢喜而不由自主的欢喜。
仅仅只是因为一个人的难过而不由自主的难过。
所有的情绪、感觉、心情都被对方一力牵着走,只在对方的一颦一笑之间,便决定了自己所处的地方是天堂还是地狱。
他无法理解。
于是也无法理解她的那一句话。
——“你不知道我曾经有多么的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