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137)
仅仅只是主犯与从犯的区别。
但无论是主犯还是从犯,无论李诗情在或不在有没有被找到,她都确实有行杀之心,并且确实的实以了行杀的这一个事实。
按律,处斩,诛及九族。
而她已是被逐出了宗族,这诛九族的大罪便就剩下了一力罪负的剐肉或者悬首昭罪。
“……”
最先发现他精神有些不对劲的人是吴作青。
吴作青见惯了他忙起来时不吃不喝的模样,只当着近了处刑的期限,他心里焦急忧虑才会这般整日里的奔波劳作,想尽一切法子的去保住那一个人。
但眼见着他忙了几个通宵,第二日跟着又周转去了市井与案发之地寻找线索,找过一茬之后又回来接着继续的忙,等到了有了片刻休息的时候又不见了人影的去翻着残案的蛛丝马迹,再等到他们歇息完了之后又接着忙两桩大案的清证之事。
是全然的没有任何停歇的转轴着,整个人更像是崩作了一根弦一般,只要轻轻一拉就会崩断。
离把自己彻底逼疯只差了仅仅一步的距离。
“公子,歇一会儿吧!”吴作青将他强行压在了座椅上,不让他再出去搜查。
这一摁下才发现他身上的伤不知何时又有崩裂了开来,背上隐隐的还有渗着血,吴作青沉着脸色叫唤来了小厮跟丫头,让他们打来了一盆干净的水,将府上的伤药都拿过来。
“不要拦我吴叔,已经没有时间了。”祁青鹤挣扎的想要起来。
“公子!”吴作青喝了他一声。
“一定还有法子,我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祁青鹤道。
“公子,你明知道事已至此,一切已再无转圜的余地了。”吴作青伸手将他强行摁在了座椅上,想要让他冷静下来。
“不,一定还有什么我漏下来的地方。”
祁青鹤伸手死死地抓着吴作青的手臂,嘴唇干裂生血,道,“李诗情可有找到?只要找到了她,总能有法子的,她到底只是从犯。李诗情不过一介病弱的女子,案发之后城中并无携带行李出城的马车,她一定走不远,一定还在这临安城里。找到她,至少清楚当夜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兴许我的推测还有什么遗漏下来的地方,兴许是我的推测全都错了,或然还有什么可以翻案补救的地方,只是我暂时还不知道——”
“公子!”吴作青一双手摁在了他的肩上,沉着脸喝了他一声。
这一声沉喝像是一记棒喝一声的让他彻底的止了声。
被摁住肩膀的那一只尚在挣扎的手里还有握着载记在卷的案轴,却像是忽然脱力一般的,再也拿不住似的从手中跌落了下来。
那卷轴摔落在了他的怀里,轴尾顺势滚落在了地上一字铺展开来。
那是长长的,堪堪有余近十米的卷轴。
上面写满了他这些日子以来彻查到的她行杀的所有的铁证,每一物,每一件,每一言,都可以坐实了她的死罪,让他处她以极刑,教她分首异处,不留全尸。
他是高高在上的御史大人,他手握帝师金锏惩恶扬善力志诛尽奸邪。
他本是薄情寡性的无情人。
他是真正可以做到大义灭亲以法论处绝不徇私的人。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她让我亲手杀了她,吴叔……”祁青鹤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已经颤到了生了哽咽,干涩的好像喉咙口里生了一道裂口一般带血的摩擦着一般,每一个字都说的无比的沉重与艰难。
“公子,你冷静一点,莫要这样……”吴作青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肩膀,想要安慰他几句却又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跌落在怀里的那一宗卷轴又彻底的滚落在了地上。
祁青鹤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声音发颤道,“她要我亲手杀了她……”
……
“我只是在以一种极其理性的法子理智的在跟你说明白这一件事。”
“用你的逻辑你的处理方式来处理这一件事情。”
……
那一夜,她站在了他的面前,以冷酷到接近残忍的平静将所有的一切剖析给了他听,告诉了他事实与真相,告诉了他何为理性与理智。
再在最后,平静的告诉他自己赴死之前最后的遗愿。
他许是薄情寡性,但再如何的凉薄也不比她这般的能做到对自己如此的残忍。
小厮打来了一盆干净的水走了进来。
丫头们拿着伤药也急匆匆的小跑着赶了过来。
最后余剩下来的那几根颤颤巍巍的弦开始了不住的崩断,也不知道到底是背上的那一道旧伤复发拉扯的疼痛还是胸口积聚不得出的郁血吐不出来的窒息。
痛到难以喘息的地步。
祁青鹤紧紧的抓着吴作青的手臂,修长的指骨泛着苍青,坐在座椅上的整个人都有佝偻着蜷缩作了一团,像是难以呼吸一般的苍白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