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124)
祁青鹤背对着他立在了牢栏前,沉默了良久之后。
“可。”他道。
周之衡见他终于应声,闭了闭双目,脸上尽是一片的悲喜交加,却颤着唇长舒了一口气,最后向他长长的俯首拜谢。
“你若能代我救出她,我在黄泉之下也得瞑目了!”
“……”
祁青鹤立在了牢栏前面容生冷的没有说一句话。
离初晓的天还剩下不到三个时辰。
周之衡心愿得了,只觉得这些年过来心里头压着的那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整个人竟觉得松快轻飘了起来,那是从来都没有过来的解脱。
只在死前问他要来了一应的笔墨,借着死牢里的微光裁了信张开始研墨付书。
那些来不及说的话。
那些来不及告别。
那些来不及诉的情意衷肠。
祁青鹤背对着他立在了牢栏里面,只听着那墨条一遍又一遍的碾过了砚台,付书的毫笔潦草却又有克制的维持着原来隽秀的模样。
听着纸张裁了一张又一张,铺展着一封又一封的书信。
“卿卿吾爱,
当你看到这一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去济州的路上了。知道你定你是会埋怨于我,为何不向你道别一声就动身离开。只是事出紧急,我难暇其身,待等到我将济州之事料理完成便会回来向你请罪。
吾安,勿念。”
又裁了一张折做了书信。
“卿卿吾爱,
我在济州一切安好,只是有些分身不瑕,怕是会再忙上一些时日,你在家可一切安好?莫要再生我的气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一定要记着照顾好自己。
吾安,勿念。”
又裁了一张折做了书信。
“卿卿吾爱,
近日天气可有转凉,仔细着莫要着了风寒,我这边一切安好。
吾安,勿念。”
“……”
祁青鹤背对着他长身立在了牢栏面前,一张脸生冷的好似一潭的寒水,冷的没有一丝的温度。只听着身后不尽的研墨声,听着那纸张一张又一张的被裁开,听着他不时压抑着的哽咽的声音,却是没有一丝的表情。
穿堂的风吹过了他的脸颊,幽泠的壁火只在他的脸颊上投落下了一片的阴影。
在这不到三个时辰里。
周之衡连夜写下了足足一封信的家书,一双眼球爬满了血丝,红着一双眼睛将它们一一仔细的收叠妥当加之封贴。
最后一封信上的贴口则是咬条了手指留下了一个血印。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子禾兄。”
周之衡将那些家书交给了他,抬头望着他道,“劳烦你……依次按顺序代我交给她。”
祁青鹤转过了头望着他,视线落在了他手中的那一沓家书上。
“大约一个月左右送一次,也可以延迟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周之衡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满脸的疲色道,“望你能劳心记住,在三年里面将这些家书送给她。对了,这是最后一封,我留了一个血印,你仔细些别混淆了。”
祁青鹤望着那一沓家书沉默了许久,最后伸手接了过来。
“我会记住的。”他道。
“如此我也就安心了。”
周之衡长吸了一口气,抬头的时候,好似又回到了同窗就读的那一段时光,心愿终得达成的望了他许久,道,“谢谢你,子禾。”
“不必谢我。”祁青鹤收了那一沓家书,望着他道,“到了黄泉,记着向那些亡者谢罪罢。”
周之衡望着他,“我会的。”
天已经开始微微蒙亮。
地牢值差的狱卒又有换了一拨,走过来给今日准备问斩的死囚重新按上了镣铐,将他带去了另外的地方安置着,等待大日的时候押往刑场斩首。
祁青鹤拿着那一沓的家书面容冰封的走了出去,一身锦派的官袍玄带,只在走赴刑场时扶正了翅帽。
“你听说了,这周之衡与祁大人原是十年的同窗。”
“诶,真的吗?”
“可不是真的,所以这一桩案子才一拖再拖,一审再审,往后边压了这么久。这十年的同窗,多少也是有些交情在的,没准这一审再审的,直接就把人审得没罪给放了。”
“诶,怕是……”
“但我听这周之衡只是从犯,还是被协迫的从犯,说来从轻也并无不可罢。”又有人道。
“谁知道呢。”
“话说这主犯裴良居到底是何人,哪来的通天本领干了这勾当?”
“我可听说了,这案子原是与西陵王沈蒙有关哦,这裴良居你看他样貌不凡,平日里也深居简出,但背倚着西陵王这棵大树,效忠的是谁还用说吗?”
这一桩闹得沸沸扬的惊天大案,行刑的当日更是引来了无数的百姓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