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118)
那是全无信任的眼睛,有着的只有无尽的寒冷。
“我没有骗你。”祁青鹤沉下了一双眸子道。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祁青鹤一只手落在了她正拽着自己衣领的手上,隔着她的衣袖抓着她的腕,抬头望着她,“李诗情至今下落不明不知去向,不止是柳三娘找不到她,我差去的人搜遍了整个临安城也不见她的身影。沈蒙之案,我至多只能压下一个月,眼下一个月之期已过去半数——”
他不能让她就这样死了。
祁青鹤死死地盯着她道,“外贼在前,内祸难防,你在堂审之中为李氏陈案已经身入漩涡风暴中心,就在几日前的夜里他们便已经开始向你下手,这一件案子拖得时间越久越会出现变故!你到底还隐瞒了多少的事情,究竟要怎样才肯说!”
“我只要你为李氏翻案还他们一个清白。”仲藻雪迎上他的视线,“其它的事原就不用你插手任何!”
说罢。
她面容阴戾的一力甩开了他抓着自己手腕的那一只手。
这一力甩过手便是挣脱了他的束缚,推得他往后踉跄了几步才方方站稳住了脚,却不想这一带竟将他怀里的东西给拉着掉落了出来。
是一张黄纸折叠的四方四正的糕点,但用一根细小的黄色麻绳捆扎着。
那一块糕点自他的怀里掉落在地上,摔得震出了些许的糕粉,正落在了她所立身着的牢栏边上。
一时间两人都有怔住。
祁青鹤脸色一时有变,看着那一块掉落在里面的糕点,有僵在了原地,那一双一惯生冷的眸子鲜见的有了一抹难堪与慌乱,却又有些无措的站在了那里。
“我……”他有些僵硬的想要开口。
“你这样又算作什么!”
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仲藻雪却不知为何出奇愤怒的一脚踩在那一包糕点上,“当初我那般的求你!那般的依恋你!那般的以你为天千万百计的讨你欢心!只望着你能予我半分的温情你却总是视若无睹!那日你一纸休书将我推向了万丈的深渊之地,把我摔得了个不见人样的粉碎!现在却是这样一副拼命救我为我好的模样你到底是在恶心谁!”
“你到底是在恶心谁祁青鹤!!”
仲藻雪一边说着一边不停的踩着那一包糕点。
直用脚将那一包糕点踩得了个稀烂!跺得了个粉碎!
“咚!——”
至最后尚且还不解气的一脚将它踢了出去,却是未及穿过牢栏的间隙,而是直接撞上了牢栏的栏木,破力之下无数的糕粉散落了一地,便是脏的滚了一地的灰土泥印。
糕粉踢飞过来的时候连带着还有些许干草飞了起来。
那些许飞起的干草飘浮在了两人的面前。
祁青鹤立在了牢栏外,整整五个日夜不眠不休之下,那一双眸子已布满了血丝,只看着她突然像发疯了一般的将那摔落下来的糕点一脚又一脚的踩得个稀烂,脸上的血色一点又一点的褪去,直到了最后那一双眸子冷的只剩下了寒色。
“我原该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在自找难堪。”祁青鹤道。
只是那一瞬间的恍惚,在一片昏色落日下他一身布衣,跟城中下业收摊的百姓别无二致的正赶着走在回家的路上,后来神使鬼差的走进了糕点铺子。
想着她说的话。
想着她前不久的夜里险险被人暗害许是有受到了惊吓。
想着她爱吃这些。
空中飘浮着的最后一根干草静静地落了下来。
祁青鹤望着她,血色尽褪的那一张脸上写满了难堪与强撑,“……我只是,不想让你死。”
在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之后,祁青鹤再也留不下来的踉跄着离开了这一方死牢之中,只是一次比一次落得狼狈,一次比一次落得卑切。
他能游刃有余的处理任何的事宜,轻巧的周旋在朝中各局各势之间。
但唯独她的事,他总是处理不好,并且一次做的比一次还要更糟糕。
“咳!”
临窗望着那天上的一弦月。
回到厢房的时候,却是一时间久久的难以入眠,明明这一具身体已经快要撑到了极限,但脑海中纷杂的东西却是千丝万楼,让他如何都无法安寝。
他何尝不知道戕害亲王哪怕只是从犯都是难逃一死?
但至少让他看到一线希望。
至少让他从中看到有能得转圜的余地。
但她时至今日却还是在瞒着他,不愿意与他剖白任何事情。
眼见着夜色越来越晚了,祁青鹤折步走去了小案前,轻咳着用灯剪拨剪了一下案前的灯盏,他只在心里隐隐的有了一个轮廓,大胆的,却又有些难以付之实践的轮廓。
他需要更多的证据,需要更多的线索,需要更多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