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109)
“怎么不在途中处理?”
“哎,别看这李麟生身有不足,可狡猾的很,也是快到近港的时候发现的,跟他在船上斡旋了许久才将他抓住。”
“他到底是怎么上的船?”
“谁知道呢。”
箱子抬下来的时候,旁边的管事说,“近港人多眼杂,这商船一线曾经也有被沈钰的眼线盯在的,避免招惹是非,你们且将这个送去殓司门交给杨冲处理。”
“是。”
单玉儿藏在那里脸上的血色刷然全褪了下去。
就这样一路跟去了殓司门,等了许一会儿,她又在外面看到了长史太闻尉的亲信乌繁赶了过来,在与杨冲转达完长史太闻尉的信息。
“李麟生尸骨不能留,骨灰也不能。”
直等到乌繁和其余一干人等彻底离开之后,单玉儿脸色苍白的溜进了殓司门内。
在那里。
她看到了她再也回不来的麟生哥哥。
就在那一张冰凉的白床之上。
“这李麟生当初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杨冲奇怪。
“不清楚。”其它殓厮应着。
“看这一双腿怎么也不像是能跑的样子,怕是连十里的路都经不住。”杨冲说。
“莫非还有党同人氏?”
“我听说他还有一个妹妹,叫李诗情。”
杨冲一边忙碌着尸殓一边说到这里笑了笑,“那可是一个大美人。”
——但她甚至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单玉儿睁着一双眼睛,硬是没有让一滴眼泪掉下来。只是将视线从躺在那里的李麟生身上移开,转而环顾了一下四周,搬来了一套仵作验尸的用具,冷着一张脸将那一幔白布缓缓的从他的身上卷下来。
她最先验的是他身上的外伤。
伤在左脑。
手臂两边皆有伤痕,约四尺,深入纵骨。
有大出血。
触之腹腑,疑内脏似有破裂。
……记不住,她记不住。
不仅记不住,而且还无比的混乱,查不出一丝有用的信息。
等一会儿哭。
再等一会儿。
再等一会儿。
——她不能让他就这么的白死了!
单玉儿冰冷着一张脸强睁着一双眼睛不动,脸色却是禁不住的惨白,只环顾了一下四周,一只手抓来了纸与笔砚,想要将这些东西全都记下来。
左脑翼位有伤,有瘀血……
握在手上的笔只写了一横却又硬生生的僵在了半空中。
她不认得字。
他还没有教过她写字。
不。
不是他没有教。
是她一直都在偷懒不爱读书,成日里想尽法子的蒙混过关,而他也就一直纵着她。
是,他就是这么纵着她,任由着她撒娇爱使小性子。
他一向这么宠着她。
但是……但是再也没有了……
再也没有了麟生哥哥……
眼泪终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一颗又一颗的落下,滴落在了手中的那一张黄纸上,只涸着了一个印子。单玉儿再也忍不住的低泣着,握着笔的手攥成了拳的掩在了鼻口之前。
怕被外头的人注意到屋内的响动。
单玉儿转过了身靠着了一张白床坐了下去,不停的掇泣着,却强压着不敢发出一丝的声音。
——等一会儿哭。
再等一会儿。
再等一会儿。
不能这个样子,她不能这样没用。
单玉儿背靠着白床微张着口呼吸,整个身子却是颤了又颤,才平缓了过来。
就这样背靠在了白床边上,她的视线不视线间落在了他的手指上,那原是修长如竹的指骨,个根如似葱玉一般,但就是这样的一双手指的指甲缝隙里,隐约的好似有什么东西藏在了里头。
单玉儿坐在了地上靠着那一张白床,侧着头怔怔的望着他垂下的手指。
等反应过来后随即托起了他的左手,小心翼翼的将他指甲缝隙里的粉末给取了出来,只盛在一张小纸上仔细着包好,分个标着是从他哪一根手指的指甲中取下来的。
等彻底的平复了下来之后,听着外头的动静又远了一些后,单玉儿握着纸墨再一次站起了身来。
但这一次却是比之前要冷静得许多。
她不认得几个字。
唯一学过的千字文只学了个开头就开始偷懒。
都是他宠坏了她。
她不会写字,但她会画画,既然写不出来便将所有一切她能看到的东西全都画下来吧。
她画下了她所查验到了他所受到了所有的伤痕,记下了她所看到的所有的一切,用粗糙的不能再粗糙的减字进行标注。
瘀血她不会写,便就只写了两点。
青色她不会写,便就只写了三横一竖。
刺伤她不会写,便就只写了一个利刀旁。
一路验了下来,她将他的身体翻得个俱悉透彻,没有遗落下任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