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104)
仲藻雪躺在那一处干草里不动,只是睁着一双眼看着一双玄墨的靴子走来,立定在了自己的这一方牢门前,来的男人长身玉立,身上还披着一层寒霜色。
“大人。”狱卒扎好了火把,将这里边安置妥当了后向他行礼罢退下。
“这一次却是来的比我想像中要快。”仲藻雪躺在了那里望着他,淡道。
祁青鹤脸上的血色还是没有回复过来,像是想到说些什么,却又忍不住的咳嗽着。
仲藻雪身在了那里神色淡漠的望着他。
半晌。
缓缓从那里站起了身,向他踱了过去,“祁大人看着好似还未痊愈多有抱恙?”
“李氏之案我有再查下去。”祁青鹤咳了几声平缓了下来,“也知道你离开了临安后去了青柳村,得一个姓柳的山妇所救。”
听到这里,仲藻雪的眸子骤然锐利了起来,“你对三娘做了什么!”
祁青鹤望着她,道,“此案,我定会还你一个清白,你勿再有轻生的念头。”
“你若是敢对三娘也下手我定不饶过你!”仲藻雪一双手死死地握住了牢栏,语字狠戾的说道,“她这一辈子已经够苦了,好容易有了今天的日子,我不许你打破她的这一切!”
祁青鹤望着她,不语。
“你若要一个人来认罪,找我!我什么都认!”仲藻雪压低了声音咬齿,“不要再让更多的人不幸!”
祁青鹤望了她许久,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道,“你能认下多少的罪?”
仲藻雪面容生冷的望着他,道,“那就要看大人要杀多少的人。”
祁青鹤望着她,道,“我往下不断的查下去,不是为了让你认更多的罪。”
仲藻雪久久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眼前的人是生活的,虽然那一双眼生冷阴戾带有着对自己无尽的怨怒,但却是生活的,哪怕是只剩下了愤怒,但她却还是有安然无恙的立在自己的面前。
不是一具尸骨。
不是那躺在担架上,蒙着白布,再也唤醒不了的尸体。
祁青鹤望着她,那一双眸子有些怔怔的看着。
他知道她如今已是生念全无,怕只怕她虽然洞悉了有人想要害她,但也会饮鸩赴死撒手人寰。
地牢中的壁火微晃,无声的在一片黑暗里摇落下了一片的碎影,像是一面满是裂痕疮口的再也难以拼合完整的一面镜子。
那面镜子照入眼里,只将镜中的人面目全非的割裂成了无数的碎片。
祁青鹤喉结有微微的滚动,缓缓地抬起了手,像是想要抚摸上她的脸颊,试探着触摸着她的温度。
但那一只手就在方方要触碰到她脸颊的时候,被她转头避开。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仲藻雪转过了身不再看他,只在说话的时候微微侧眸,“那个小厮就在刚才不久,你站的这一个位置上,被我亲手灌下了那一杯毒。”
祁青鹤没有答话,只说,“李氏的案子我已有眉目,你既然为你的姐妹陈冤,便至少也要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才得甘愿不是吗?”
仲藻雪背对着他,沉默了良久道,“此案若能陈白,我会代她谢你。”
牢狱里一时沉默了下去。
少有的平和,少有的没了争锋相对,少有的没有那刻薄的冷言冷语。但没有了这些之后,在时隔一年再相见,人物皆非之下,两人却又是一时间无话可说。
“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吃吗?”仲藻雪突然开口问。
祁青鹤望着她的背影,说,“你活着便好。”
仲藻雪却是笑了一声,低头间有些怅然若失的模样,她微微的侧过头,说,“这小厮说,这些饭菜是你亲手做给我的,你亲手剔的虾线,亲手剥的虾壳。”
祁青鹤一怔,一时间有些哑然。
寒风无声的吹过。
仲藻雪背对着他抬起头,道,“我虽然不信,却还是觉是恶心。”
说到这里,她微微侧过了眸,“犹其是我想到那一年我病下了,躺在床榻上眼巴巴的等着你回来时带给我一份杏花坊里的糕点,明明是顺路,你却还是没有走进去,半点儿也没有放在心上的忘得一干二净的空着手走回来。”
“我等了一天,后来,我不想再等了。”
“也不再稀罕了。”
——
自祁青鹤离开了殓司门之后,果不其然的埋伏在那里头的人有了动作,但好在单正阳赶得及时,带来的官兵扩散至了十里开外搜察着一应的可疑人等。
零零散散的正撞上了十来人,只是对方身手矫健,跑得实在是快,最后只逮着了一个人。
“说!到底是什么人?”
“谁派你来的!”
那一声喝还不待说完,便见着这个人刚刚逮着的人咬碎了藏在牙齿里头的毒药,可见的是个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