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90)
她没言语,但眸中的恨意明显消融了几分。
怎么会不想见自己的孩子呢?
听见那孩子的哭声时,她的心都要化了。
孩子出世前,她时常担忧,怕他残暴,怕他冷血,但生下他的那一瞬间,对他的爱意就抵消所有的忧虑。
顿了顿,裴涉又道:“他和嫂嫂长得极像。”
以嫂嫂的脾性,到了这一步,几乎不可能像从前那样顺从信任他了。
但是有了这个孩子做筹码,至少可以让她乖乖听话。
姜窈沉默许久,终究忍不住那股想见孩子的欲望,哽咽着道:“我……可以见他吗?”
“可以,”裴涉在锦衾下寻到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但嫂嫂要乖乖听话。”
姜窈眼里刚燃起的希望骤然熄灭,恢复了死水一般的沉寂,所剩无几的生机仿佛顷刻间被尽数剥离,只剩一副死气沉沉的躯壳。
女人的神情太过憔悴可怜,裴涉少见地生出怜意,揉了揉她的手,“过些时日,嫂嫂身子好些了,我会让你见他的。”
姜窈刚生产完,疲惫和疼痛交织着,像一把刀似的一下下刮着她脆弱的心脏。
裴涉听见她隐忍的哭泣声,右手僵了僵,而后五指挤进她指缝,握得更紧,“嫂嫂,给他取个名字罢。”
姜窈收回与他交汇的视线,“就叫‘恪’吧,但愿他日后恪勤恪勉,谨言慎行。”
恪这个字实在算不上好名字,但她怕这孩子日后长大了,和裴涉一般残忍寡情,杀戮太重,只盼这孩子能恪守仁义礼法,心存善念。
她手被他捏得生疼,动了动,想要撤回手,他却牢牢握住不放。
裴涉道:“是个好名字。”
姜窈有些困了,也懒得同他说话,闭上眼睛,不再理他。
——
五日后,姜窈勉强能下地行走,只是生产那日流了不少血,连着喝了几日的汤药也没补回来,脸色依旧惨白。
孩子没生下来的时候,她有时会嫌弃汤药苦涩,只喝上几口,现在为了养好身子,见孩子一面,每日的补药再苦,她都能喝得一滴不剩。
未时刚过,暮春时节
,日光温和,春风拂槛,窗外重檐层叠,琉璃瓦上日辉耀耀,檐下乳燕低飞。
姜窈用过午膳,披着外衫,在窗下借着日光缝制婴孩的衣裳。
她不知尺寸,只是照着心中猜测缝制衣裳。
猫儿团成一团,在她脚边睡觉。
裴涉来时,她正伏在案上小憩,手中衣裳缝了一半,放在膝头。
今日午后,工部拟定了治理黄河河道的法子,交由户部计算开支,他忙里偷闲,来了猗兰殿。
姜窈这几天夜里睡得不好,白日里总犯困。
裴涉没叫醒她,抱她去了榻上,将那件尚未缝好的衣裳放在她枕边。
余晖斜照,灯火初上时,姜窈才醒来。
看见裴涉,她吓了一跳,碰掉了枕边那件衣裳。
正要俯身捡起来,那件靛青色的小衣裳已经被裴涉拾起。
她俯着身子,裴涉正站起来,错身时,她衣领里大片雪白肌肤被他瞧见。
春衫单薄,胸前一片春光无意间露出,她睡眼惺忪,两只眼里盈着水光,喝了几日的汤药,唇瓣也红润了些。
以往她从不沾荤腥,现在为了快些养好身子,每日都要喝上两盏乳糜。
姜窈刚醒,睡久了脑子昏沉,迷离地望着他。
裴涉目光一紧,眸色中暗含着些许浑浊欲念。
姜窈身上的香气清淡,但在昏暗锦帐内,比熏炉里的木犀香还要浓,“你来做什么?”
裴涉俯身,将她圈在怀里,“来看看嫂嫂。”
姜窈没推开她,像根木头似的,不挣扎,也不动弹,“你我之间,再也没有什么情分可言了,你何必装模作样每日来看我?”
裴涉笑道:“嫂嫂此言差矣,一日夫妻,百日恩义,我与嫂嫂日日同榻云雨,早就有了夫妻之实,怎么能说没有夫妻情分?”
姜窈不欲与他争辩,问道:“什么时候能让我见恪儿?”
“那要取决于嫂嫂,嫂嫂听话些,自然能早日母子相见。”
他身上沉檀香冷冽,那股寒意仿佛钻入她五脏六腑,一阵阵发冷。
无形的压迫感迫使着她再次挣扎起来,可她似乎早已把所有骂人的话都说尽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嘴唇翕张,“你,你……”
裴涉将她紧紧按在怀里,无意间触碰到了什么,软得不像话。
姜窈疼得低哼一声,慌乱地低头去看自己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