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76)
姜窈逃不开,握着拳头疯了似的捶打他手臂。
“嫂嫂就这么恨我吗?皇兄不死,我怎么坐上皇位?又怎么将嫂嫂骗上我的床榻。”
姜窈被勒得无法呼吸,脸色涨红。
裴涉手臂上力道卸了几分,扳过她的肩膀,将她摁在车壁上。
“你混账!”姜窈狠狠扇了他一掌,自己的掌心都震得发麻。
裴涉没躲,脸上神色越发疯狂扭曲。
“我不是说过,嫂嫂怀有身孕,不宜动怒。”
“这个孽种,我死也不会生下来!”姜窈双手捂着肚子,这孩子实在可怜,寻常人家的孩子,即便没有锦衣玉食,也能平安顺遂地长大,可这个孩子是他们叔嫂敦伦的罪证,见不得人。
将来若是身世被人揭穿,只怕会生不如死。
都是她的错,怪她一时糊涂,错信了卑鄙小人,酿成大错。
她早该想到的,自己不是什么绝顶聪明之人,还不自量力,与虎谋皮,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咎由自取。
是她对不起这个孩子。
“我陪它一起死就是了。”
她拔下头上银簪,下定了赴死的决心,狠狠刺向自己的脖颈。
银簪在半空中被打落,铮然一声清响,掉在地上。
姜窈睁开泪水模糊的双眼,抽噎着哭出声,浓云一般的乌发披在肩头和后背上。
“裴涉,我从前不明白,为何我从未做过一件坏事,却一生凄苦,今日才知道,原来是我命中有劫数,要遇见你这个十恶不赦之人,犯下大错。”
忽而一阵疼痛涌上小腹,姜窈五指死死摁着肚子,那股疼痛却分毫未减。
她痛苦地弓起身子,额头渗出一层细汗,“报应,都是报应,难怪我亲人都早早亡故,原来是遭了天谴。”
裴涉错愕一瞬,蹲下身,想要抱起她。
“嫂嫂想怎样?怎样才解气?”
姜窈发了狠,拼劲全身残存的力气推开他的手。
“解气?这是血海深仇,你当我是在同你赌气吗?”
腹痛越来越剧烈,宛如刀子一层层剖下去。
哭声里渐渐掺杂了痛苦难耐的呻.吟声。
“嫂嫂的骨肉至亲都已辞世,可这孩子不也是与嫂嫂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嫂嫂舍得让它胎死腹中吗?”
裴涉不由分说地抱起她,任由她捶打他胸膛。
姜窈脸上薄粉被泪水洗得斑驳,粉黛之下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你就会用这孩子要挟我!”
这个孩子的存在,像是一根扎在心里的刺,时时刻刻提醒着她犯下的弥天大罪。
但这孩子身上也流着她的血,是她至亲之人,在她心底最柔软的部分生了根发了芽,让她无论如何也生不出恨意。
她做了许多错事,但这孩子有什么错?
它造了什么孽,要投胎到她肚子里。
“能要挟嫂嫂的东西可不止这个孩子,”裴涉狞笑,在她耳畔低语,“譬如嫂嫂的侄儿,东宫那个重病不起的太子,还有……嫂嫂的旧情人。”
姜窈悚然,哭声戛然止住。
灭顶寒意仿佛从四面八方朝她袭来,侵蚀肌骨。
裴涉面不改色,“嫂嫂念了这么多年的佛,真的忍心犯下杀业,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吗?”
“有你这样残暴的父亲,它生下来也只会是个祸害!”
姜窈说完又觉得这话太过恶毒,用这般狠毒的话去形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实在不应该。
皇宫殿宇错落,飞檐层叠,甬道两旁宫墙血一般的红。
“嫂嫂觉得我残暴,为何当初还要来求我?嫂嫂不是心甘情愿同我欢好吗?床笫之间,嫂嫂不快活吗?”
“你闭嘴!不要再说了!”
这一身的罪孽,要如何才能洗得清?
——
熏炉里焚着安神香,烟雾杳杳。
锦帐中一只虚弱无力的手垂在床沿。
赵医正诊完脉,跪在地上,道:“太后娘娘是胸气郁结,怒急攻心,以致胎像不稳,有滑胎之象。”
顿了顿,赵医正又道:“若想保住腹中胎儿,须得精心调养,切不可忧思伤神。”
赵医正在宫里当了多年的差,知道察言观色,更知道摄政王和太后的奸情,不敢久留,写了药方,吩咐人去熬药,就匆匆收拾药箱退下。
裴涉撩开纱帐,问道:“还疼吗?”
姜窈不言语,蜷缩在榻上,泪水从眼角一直淌到枕上。
心口疼,小腹也疼,浑身都细细密密的疼,脆弱易碎。
裴涉蓦然有些心疼,倾身替她拢好被子。
“滚!”姜窈本来静静窝在被子里,那道人影一落下来,她立刻如临大敌,坐起来用手肘去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