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53)
“嫂嫂,别乱动。”
姜窈脚踝被他握在掌中,热度从他掌心渐渐渗入她被泥水打湿的肌肤。
他身后,火光摇晃,火焰吞食枯枝,发出哔剥声,偶尔会迸出几滴火星子。
“嘶——好疼。”姜窈身子一缩。
裴涉一手握着她冰凉的足踝,另一只手脱去她被泥水弄脏的鞋袜。
月白色宝相花纹绣鞋被泥水浸湿,几乎瞧不出颜色了。
罗袜一褪下,她光滑白皙的左脚就像剥开了壳的鸡蛋一样裸露出来。
踝骨处肿胀发紫,皮下一块淤血。
他将姜窈扭伤的左脚搁在膝头,拔出随身带的匕首,从自己衣衫边缘割下一条,在她脚踝上绑住,固定伤处。
“回去后给嫂嫂擦些药油,歇上几日便好了。”他外袍给姜窈披上了,自己身上也只有一件中衣,只是他丝毫不冷。
“嫂嫂的脚怎么这么凉?冷吗?”
姜窈点头。
山洞外一阵狂风,雨水扫进洞内。
脚踝上的疼痛稍稍减轻,身上却越来越冷。她自觉地轻轻挪动,靠在他怀里。
姜窈的头发已经用他脱下的外袍擦了一遍,他手指在她潮湿的发间穿梭。
“我永远也不会丢下嫂嫂。”
确切地说,是永远都不会放过她,要将她彻底据为己有。
姜窈额头上贴着几绺湿发,红着眼睛看他,她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说这种话。
天下无有不散筵席,隔着生老病死,人心变换,哪有人能一生相随,聚散离分,都是命中注定,这个道理,她再清楚不过。
可她也不知为何,这一次,她竟有几分相信了。
他伪装得太好,火光又不够明亮,姜窈没有发现他笑意之下快要将她吞噬的欲念。
如若没有他,自己现在早就是坟头里的鬼了。
猫儿甩干净了身上的水,团成了球,趴在火堆另一侧酣睡。
姜窈倚靠在他怀里,脑子里胡思乱想,倦意慢慢蔓延上来,思绪纷乱,理也理不清。
梦中她又哭了,她自己不知道。
火光晕染下,裴涉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右手替她扶着肩膀,她眼角一滴清泪垂下,正好落在他手臂上。
泪珠冰凉,却犹如一团炽热的火星溅上去,他指尖微动。
秋日的雨寒凉,姜窈睡得有些冷了,糊里糊涂的,往他怀里钻,贴得越来越近,几乎严丝合缝。
约摸一个时辰过去,雨声渐小。
裴涉没叫醒她,将她一只胳膊搭在他肩上,抱起了她。
——
雨停,云开,月明。
姜窈被放在榻上时,还是醒了。
好歹睡了会儿,脸色好了不少,脚上也没那么疼了。
裴涉取下她脚踝上缠绕的带子,“嫂嫂,腿抬高些。”
姜窈照做,一不小心牵动了脚踝,疼得低哼一声。
裴涉倒出红褐色药油,在她脚踝上揉搓开,“很快,嫂嫂忍一忍。”
凉丝丝的药油渗进肌肤,疼痛再次被唤醒,姜窈眼泪都快疼出来了。
裴涉仿若未见,不叫她尝点苦头,她怎么能长记性?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对着老虎,主动仰头露出脆弱的脖颈。
活了二十年,他还没做过赔本的买卖。
“上次宫宴,我已同嫂嫂说过,不要以身涉险,看来嫂嫂没记住。”
姜窈为自己辩解:“不是的,我记住了!”
裴涉忽而停了手上动作,一直藏在他琥珀色瞳眸下的那股凶狠终于流露出了两三分,“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嫂嫂。”
姜窈愕然,一时间无法辩驳。
在罔极寺,师父教她,渡人先燃己。现在倒好,他人没渡成,自己先燃去半条命。
左腿被他顺势抬高,脚踝上药油抹得多,红褐色药油沿着她足踝缓慢流淌,从小腿流向大腿。
“嫂嫂昨日不是歇了一夜?今日还有力气去山上寻猫,想必是歇够了。”他将姜窈双手并在一处,用她的肚兜将她细白的腕子捆缚住。
那抹红色从她眼前一晃而过,等辨清是何物,还不等她羞愤,那物已经牢牢将她两只手腕束缚住,越挣扎越紧。
“你,你怎么拿……”
“是干净的,嫂嫂。”
这只红色肚兜上一针一线绣着兰草,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别的气息,不同于昨夜在他手上时的狼藉不堪。
裴涉右手还握着她左脚脚踝,粘稠的药油慢慢地流淌到他白森森的骨扳指上,混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他心里清楚,嫂嫂今夜自知有错,一定会纵容他的。
她心肠这么软,他这个救命恩人对她做什么不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