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女提刑(46)
言韫神色疏淡,墨染般长眉微微上挑,连带着那秋水般的眸子都浸了层雾色,叫人看不清情绪。
听到‘摇欢’两个字,竹宴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恶寒的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很识时务的鞠躬道:“属下知错,求公子高抬贵手。”
栖迟见状冷笑,叫你嘴贱,活该!
“言归正传,公子,那素姑娘要是不来怎么办?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竹宴忙转移了话题,再不敢过多纠缠,显然摇欢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十分有震慑力。
言韫拂了下衣袍的褶皱,淡声道:“她会来的。”
“万一呢?”
会武功和敢杀人是两回事,他们要走的这条路布满荆棘,多少明枪暗箭,阴谋诡计,简直防不胜防,她当真有那样的魄力吗?
对此竹宴深表怀疑。
“万一她放弃……”
言韫淡薄的语气蕴了一丝波澜,“顾城会派人送她上京,她会在谢家的庇护下,平安顺遂的度过此生。”
朝堂的疾风骤雨,波浪滔天,吹不进那紧闭宅门的高墙大院里。
谢家会护着她,娇养好这朵花。
栖迟无甚情绪,对他而言,人只分有用无用,是男是女没什么差别,竹宴则盼着素娆能来,毕竟在场三个人,除他之外,一个寡言少语,惜字如金,另一个……
罢了,不提也罢!
时间悄然而逝,紫砂壶里的茶水从沸腾到逐渐干涸,炭火渐冷,一缕阳光越过山头照见对面乌桕树烧成火红之色。
晨间寒意渐散,山间小路尽头,缓缓出现一道人影。
“来了!”
竹宴始终留意着那边,最先看到,忙端着笑脸迎了上去,端坐着言韫将茶碗轻轻搁在盘中,发出清脆一声响,他拢袖起身,对外吩咐道:“都收了吧。”
“是!”
栖迟跳下车辕,动作娴熟的将茶具等一一收起,放回了马车底下的暗箱内。
“素姑娘!”
素娆还没到亭边,就看见竹宴笑吟吟的迎了上来,像是看见了什么稀罕物什,还绕着她转了两圈,将包裹接了过去,在手中掂了掂,“你就带这么点东西?”
他话刚说完,又自问自答道:“不过也足够了,路上要是缺什么,再去买就好了。”
说完将包裹拿去了马车。
素娆看到默立在亭前的人影,缓步上前,打了个招呼,“有劳世子久等。”
“约定时辰未过,来了就好。”
他们默契的避开了先前的问题,她来了就是最好的答案,简单的两句对话后,气氛冷了下来。
言世子自幼金尊玉贵,向来都是旁人绞尽脑汁同他攀谈,再加上性子冷淡,习惯独处,不觉得眼下有什么问题,薄唇微抿,默不作声。
素娆这段时日劳心伤神,自然也没有交谈的心思。
遂两人相对而立,一阵无声。
竹宴倚在马车旁,轻戳了下栖迟的手肘,恨铁不成钢的直叹气:“你说这两人怎么跟闷葫芦似的一句话都不说,公子冷着张脸也不知道笑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找了个下属呢!”
栖迟冷笑,破案问狱,巡察南境,她顶的是原本留给素大人的差事,可不就是找来的下属!
心里这么想,他嘴上不忘提醒道:“我警告你,你最好别动那些歪心思,公子的事,你少掺和!”
“知道了知道了!”
竹宴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至于有没有记在心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34章 身份是假的!
一辆马车,一行四人。
栖迟负责赶车,竹宴不知从哪儿摸出本《风尘女西厢救夫记》,坐在车辕上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啧啧称奇。
外面没了落脚的位置,素娆只好与言韫同乘一车。
出门在外,她倒是没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避讳,这车内空间足够宽敞,别说两个人,容纳七八个成年人都不是问题。
但显然,世子爷并不这么想。
——他规矩的端坐在最里侧,敛衽拢袖,星眸紧阖,静的犹如一尊玉雕,精致剔透的没有一丝瑕疵。
连马车行走在山间,偶尔碾过碎石的震荡,都未能撼动他分毫。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遭人点了穴位。
素娆不着痕迹的瞥了眼他半掩在广袖下的双手,那大拇指总是无意识的互相摩挲着——这是典型自我抚慰的动作。
他在紧张!
关于这位言世子的传闻坊间有许多版本,归拢起来主要囊括两方面,一面是那尊贵无匹的出身及运筹帷幄之能,另一面,便是那避女如蛇蝎,佛心不沾尘的‘冰清玉洁’。
荒山墓前,他曾伸手相邀,说明他并不是厌恶女子的触碰。
那如今……
素娆四下打量了眼,顿时明悟,多半儿是这儿四面封闭的缘故,人同动物一样,拥有强烈的领地意识,这领地便是所谓的私密空间,轻易拒绝他人的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