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女提刑(364)
“是。”
“顺便让他找个书吏去西侧园录口供,楮墨那边让暗堂事先关照询问下,看看能不能问出新的东西。”
“姑娘还有其他吩咐吗?”
竹宴回身等待着。
素娆想了想,执笔落下,“暂时就这些,去吧。”
竹宴朝她一拱手,身影在黑暗中渐行渐远,她开始描像,月光从窗边漏下,铺洒在桌边搁着的青黑色颅骨上,一片静谧。
不知竹宴使了什么手段,接下来几日都没见到那小孩。
素娆将辨骨分拣大部分事宜交付给仵作他们,除却拼骨和吃饭,其余的时间都在画像,每日只睡两个时辰。
暗堂那边去审问楮墨。
他交代得出人意料的利落,何功泽那晚的确在他房中饮酒,他中途借着出恭的名义短暂离开了片刻,去给芙蓉送吃的,等回去时人已不在房中。
他挨个儿寻了一遍,最终在接客的雅阁里找到了人。
亲眼目睹了何功泽醉杀梅枚的那一幕。
梅枚颅骨一处凹陷,四周折线呈放射状向四周扩散,乃是烛台击打所致,右胸肋骨骨折,腿骨断裂,这些伤皆与楮墨供词相符。
梅枚的案子至此人证物证俱全。
只等着开堂问审。
南境多雨,尤以云州为最,每年到了这个时节一月里总有二十来天都在飘雨,满院尸骸的腐朽气息被雨气一激,夹杂着土腥味弥漫了整个庭院。
挖出来的尸体太多,收拾出来的空屋放置不下,银雪卫又在院子里搭了些棚子和桌子,用来安置。
素娆带着仵作们还在忙碌。
守在此处的银雪卫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身影,有人喟叹道:“这又是何必呢,熬心费神,捡尸拼骨,最后又有多少人的尸骸能被家人领回去。”
“进了这种地方,不论缘由,终究成了家门耻辱。”
另一道用手肘戳了他一下,警告道:“你小声些,别叫里面听见,这些不是咱们能过问的事。”
“我是替他们难受,但愿这些功夫不会白费吧。”
话落,他们各自噤声,再不开口。
雨幕和风声将所有喧嚣隔绝在外,屋内素娆画完最后一副画像,站起身来揉了揉脖颈,长舒口气:“把它收起来吧,至此,所有挖出来的尸骸都已经归置妥当。”
“大家辛苦了。”
她环顾四周,笑着说道。
仵作们手里的事情还未办完,闻言后纷纷站直身子,朝她拱手作揖。
“咱们都是打下手的,真正辛苦的是姑娘你。”
有人看着满地收拢尸骸的布袋和上面的编码,还有在一旁萝着厚厚的一沓人面画像,在画像的右下角,同样描着与尸骨相应的编码,能清楚的分辨出每个人。
哪怕到了如今的地步,一切尘埃落定,他们还是如在梦中一般,就在数日前,这些还都是一堆森然的白骨。
交错积叠,分不清谁的手混着谁的脚。
谁又是谁。
短短时日,眼前这个女子教他们辩骨分拣,带着他们将凌乱的尸骨堆一点一点清理干净,拼凑出完整的尸身,画像标注。
这些死者的血肉透过白骨在她的笔下勾描出来,神乎其技,令人叹为观止。
在这一处小院,他们完成了一桩千百年来冠绝古今的壮举,这桩案子足以载入史册,将会成为所有仵作行人共同的骄傲和信仰。
一场滔天巨浪,将由此掀开!
第272章 事毕,把天捅穿!
一想到这儿,众人心潮澎湃,难以自遏。
他们从来不知验尸有这诸般手段,闲暇之时也会前去找她讨教,起先还担心触及隐秘不敢开口,后来接触多了,才发现她并非敝帚自珍,排外吝啬之人。
每每有疑,总是耐心为他们解惑。
相比起来,那些曾以己度人的忧虑更显鄙薄。
素娆不知他们心里有这么多感慨,笑道:“我一个人可做不完这些事,诸位就不要客气了,抓紧时间将收尾做好,然后赶紧去歇息吧。”
这段时间所有人夜以继日,不眠不休,方才赶在何功泽案开审之前将一切落定。
众人拱手应是,垂首继续忙碌。
廊下放着把油纸伞,素娆取过,撑伞走进雨幕里,竹宴适时跟了上来,一看方向,轻道:“姑娘要去找我家公子?”
“嗯,有件事要问问他的意见。”
“关于何功泽的案子?”
竹宴试探的问。
细雨连绵,怕打着伞面,将四周的声响都压了下去,连带着他们的话音都被削弱不少,素娆侧目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想说什么?”
“姑娘怎么知道楮墨会招?”
竹宴连忙问道。
雨丝夹在风里,将两人肩头浸出一片墨色,素娆边将伞压低了些,边道:“楮墨此人嫉妒心重,占有欲强,当他给自己精心编织的谎言被芙蓉戳破后,现实的割裂感会让他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