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女提刑(240)
言韫垂眸轻笑,“你这一趟收获颇丰,看来甚有把握啊,就没想过万一弄错了怎么办?”
“不会的。”
两人不知不觉靠的极近,身子几乎贴在了一起,言韫笑而不语,也没提醒她。
素娆边看着老爷子他们,边轻声与他耳语了几句。
待她说罢,言韫眼底掠过抹异色,眸光微闪,再难掩笑意,原来……是这样么?
他们咬耳朵的这一幕被金娇娇无意撞见。
女子笑意狡黠,美眸顾盼间俏皮而灵动,她身旁男子微微俯身,淡漠清冷的眸子噙着笑,在她耳畔说着什么。
那墨发顺着肩头垂落,散在她的外裳,与她发丝交缠,氛围暧昧而美好,如画卷般引人移不开眼。
水榭露台时也是这般。
任她们如何笑语攀谈,那道身影总是孤高冷漠,不屑回顾,像是隔着千山万水落在云端的一抹月光,圣洁清冷,不惹尘埃。
可当她出现的刹那,他起身回望。
淡薄而冰冷神色似是注入了春光,融化成汩汩溪水,尽数朝她倾泻而去。
世人争相仰望他,而他,眼里只有她,再容不得旁人。
她不必相争,他倾数奉上。
“幸好我够清醒……”
金娇娇心有余悸的低喃了句,遂移开视线,不再往那边看,相比这个,她倒是觉得寿延堂的气氛有些奇怪。
“阿爹。”
她走到金三爷身旁欠身一礼,金三爷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对于这态度金娇娇早已习惯,可习惯不代表不伤心,她见自家爹爹始终看着老爷子那边,不由得问道:“祖父平常鲜少找我们过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你不必多问。”
金三爷冷硬的回她:“待一切做完,你立即带锦儿回去,这几天府里会乱些,你们安分待在院子里,莫要出来走动。”
“知道了。”
金娇娇怯生生的答了句。
他颐指气使的语气冷漠像是在吩咐下人,这就是他们父女十多年的说话模式,她知道父亲不喜欢她的,但每每怀着希冀凑上前想要与他说两句话,回应她的都是如此。
早不该痴心妄想的。
她黯然垂下头,手指搅着腰带……
这边老爷子已经哄着金锦刺破指头将血滴在了水碗里,然后又取来一截骸骨滴在上面……
余光瞥到这场景,金娇娇蓦地抬头,瞪大双眼,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险些惊叫出声。
她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这些还是看得懂的,滴血……验亲吗?
和谁验?
不等她想明白,骸骨上的那滴血已经渗了进去,但谁也没有开口。
老爷子唤了声失魂落魄的金娇娇,“娇娇,你先带锦儿回去吧。”
金娇娇回过神,忙上前抱起眼泪汪汪的金锦,按着他的脑袋不让他回头张望,“娇娇告退。”
她行了一礼,往外走去。
转身的刹那,金娇娇视线在屋中扫了一圈,又看了眼那盛着血滴的碗,最后从某人身上擦过……
是他!
念头一闪而过,如百虫噬心。
金娇娇睫毛轻颤,看了眼怀中正抱着她脖子瘪嘴,泫然欲泣的孩子,他的眉眼细看之下竟真的有几分熟悉,阿爹和锦儿,还有那一截人骨……
湖底挖出来的女尸,和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
一个猜测在心底缓缓成型,驱之不散。
假的。
一定是假的。
她嘴里不停的念着这几个字,抱紧怀中小小的身子,快步往外走去,脚步急促似是后面有人在追赶一样。
“姐姐,你怎么哭了。”
走出寿延堂,一只软软的小手抚上她的脸,金娇娇后知后觉的抬手一抹,满面冰凉……
“我没事。”
她僵硬的答道,那孩子无措的看着她,须臾,笨拙的捧着她的脸,“锦儿呼呼,呼呼姐姐就不哭了……”
稚气的话音似刀子戳进肺管。
金娇娇颤抖着嘴唇闭上眼。
再忍不住。
原来,这四年的光阴竟是一场弥天大谎,她要怎么办,阿娘又该怎么办?
谁来教教她。
“二小姐似乎猜到了什么。”
寿延堂内素娆将金娇娇离去的种种神色尽收眼底,一时唏嘘,言韫看了眼面色凝重的老爷子,笑意不复:“这般场景,稍一思索就清楚了,她能猜到不足为奇。”
伤心一场在所难免。
“事实证明,锦儿的确是霍筝的骨血,三老爷,请吧。”
素娆面不改色的瞥了眼那骸骨,转而对金三爷说道。
“验。”
老爷子咬牙切齿的说了一个字。
金三爷身形迟迟未动,看着那放在眼前的水碗,里面第一滴血珠殷红刺目,无形的昭示着他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