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女提刑(1072)
陆初请倏地睁眼,透过竹帘,陆珩都能感受到那股逼人的眼刀,陆珩故作镇定,微笑道:“父亲说话我真是越发听不懂,逢场作戏罢了,岂能当真?”
“究竟是逢场作戏,还是作戏惯了,妄动真心而不自知,阿珩,你真的想过吗?”
“当然是逢场作戏。”
陆珩斩钉截铁。
里面忽然嗤笑出声,笑了好一会才停下,陆初清道:“她致使私矿案发,齐湘惨死,南境多年经营毁于一旦,你不管。”
“她追查神仙撒,坏我大局,你听之任之。”
“如今还故意暴露东阳侯府和幽州一线,引她前去,还是怕她留在京中与言韫和东宫站在一边,令你无法抉择,索性将人远远送走。”
“你明知她活着的害处比用处更大,还是放纵私心,迟迟不肯对她动手,此时此刻,你欲奔赴幽州,弃多年筹划于不顾,心中可曾有半分大局!”
陆初清沉沉叹了口气,遗憾道:“早知那畜牲会坏事,我就该收拾了它。”
陆珩沉浸在陆初清的话语中刚回神,就听到这句,当下眸光微沉。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习武读书。
只要稍有不如意,父亲就会用这种看似温和,实则冷漠的声音道:“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为父还能指望你什么。”
“你是怎么看着公子的?来人啊,打!”
他身边的人打死一批又一批,个个骨断筋折,血肉模糊,起初他还会难过,到后来好像就麻木了。
无度是跟着他最久的一个,人的骨头真是贱啊,命越贱反而活的越久,他和那些人一样,替他受过各种毒打。
鲜血淋漓的爬回来,大口大口的呕血,为了活命,还是将血水和药一起往下吞。
有次他实在看不过去,站在那团快要看不清楚脸的血人面前笑着问他,“活着这么遭罪,你干嘛非要活着呢。”
他记得无度当时艰难的仰起脸看着他,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颤抖着说:“因为公子看起来,很想让奴活着。”
他麻木的心久违的抽搐了下。
静静看他许久,然后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那晚,他坐在窗前看了一整夜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兰花。
那晚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一直都知道父亲的残忍,凡他所喜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都不会有好下场。
年岁稍长后,懂得隐忍和克制,身边的人就再没见过血光。
他以为不会了!
他居然以为再不会了!
第796章 机会只有这一次
陆珩凝视那身影许久,蓦地转身朝外走去。
“你去也是白费功夫。”
陆初清淡淡道:“西楼春和东郭两弟兄同时出手,纵言韫派高手相随,她素娆手腕通天,也断无活下来的可能。”
西楼春和东郭并成鬼刹罗。
两人联手实力大增,几乎能与江湖高手榜排名前十的人一战,陆珩心口一阵窒息,若是他们,那她……
他继续朝外走。
“即便如此,你还要去?”
“去。”
陆珩背影哀沉料峭,衣袂被风鼓动,透出股无声的寒意来,“她死,我替她收尸。”
人影迅速走出主院。
一路疾行几乎感受不到心脏被割裂的感觉,他察觉那些微妙的情愫滋生是在什么时候呢,是华城前惊闻她死讯的失魂落魄,还是要更早……
是被拒绝的兰苑令,是送他的一坛酒。
是笑眼吟吟望向他却始终无声回避和划清界限的清醒冷漠,他顺势将她送到言韫怀里,想要斩断这份不该有的心思。
却在两人成婚当晚,醉倒在酒桌上。
金絮明里暗里的敲打警告,他再三隐忍克制却脱口而出的那句‘谁说成婚便是我输了’。
话过之后,心裂魂伤。
他渴望她,像当时渴望无度能活下来一样,渴望她在他身边,与她对月饮酒,春日踏青夏赏荷,看她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骄傲又张扬的活着。
渴望她叫他兰幽,而不是假惺惺的一句陆兄。
渴望她望向言鹤卿时那样纯粹专注的眼神,渴望她的维护和温柔,就像在冰天雪地渴望那一口热酒。
只要它是暖和的,哪在意灼烧肺腑,还是肠穿肚烂。
“公子,我们就这样走了,那原定的计划……”
“延后。”
陆珩吩咐完事,和津无度乔装改扮,悄然朝幽州赶去,他和言韫前后脚出城,虽然选择的路线不同,但速度相差无几。
幽州境内。
小南‘咔擦’一声拧断一个官兵的脖子,将他尸体抛开,小脸和衣裳上全是血污。
竹宴等人解决完剩下的人,朝他靠拢过来,“第七批了,光明正大的追杀,光靠秦威一个人断然没有这样的胆色,或许牵扯进神仙散一事的官员都有份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