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昭昭(99)
他忽而问,“你上官怎么说,这么大个案子,装死?”
“可不是。”
提起那个无能的上官,关素卿发出一阵冷笑,“那个老狐狸,既怕得罪权贵,又怕在圣上面前没有交代,已经称病谢客两天了。”
堂堂大理寺卿,竟无半分担当。
“如今我可是众矢之的,不说别的,单单张家就能吃了我。时晏兄,兄弟如今只能靠你喽。”
谢时晏无视他的表演,沉声道,“涉案官员务必详查,能接触到试题的官阶都不低,好在人少,一个一个来,拔出萝卜带出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牛鬼蛇神在背后作乱。”
“还有,朝廷素来刑不上大夫,你悠着点。我不日将和公主启程去淮州,真闹出什么事,没人保你。”
关素卿慵懒道,“放心,我那个无能上官会保我的。”
毕竟他没了,他就装不成缩头乌龟了。大理寺卿不在衙门,也不全是坏处。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你心中有数便好。”
谢时晏看了眼这坐姿狂放的男人,裸/露着上半身,满身的野性与桀骜不驯。他顿了顿,颇有些头疼地交代,“素卿兄,你如今是有家室的人了,凡事应当考虑周全。”
他这个好友,发起疯来六亲不认,连他都要退避三舍。没想到最后制住他的反而是一个柔弱女子,只能叹一物降一物。
提起家室,关素卿眼里闪过一抹柔情,身上的戾气都消散不少。笑道,“别光说我,时晏兄,你和公主都一起去淮州了,加把劲儿,兄弟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他们相识的时候,谢时晏已经是当朝驸马。关素卿知道,这么多年,好友一直心中有悔,他曾在半醉时念过,当初没有好好待公主,伤了她的心。
天意弄人啊。只希望这回他们能苦尽甘来,修成正果罢。
“对了。”
关素卿一拍脑袋,友情提醒道,“这次春闱的第三名,听闻和公主有过一段纠缠,要不要我……”
他阴沉一笑,用手刀做出割脖子状。
谢时晏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么一号人,“李……?他竟参加了春闱。”
虽无明令禁止宗室参加科举,但历年鲜少有宗亲下场,毕竟他们不缺钱权,何必吃这份苦。只有那些偏远的破落宗室子,才会搏一搏前途。
关素卿点点头,“没错,其不失李氏宗室之风。”
凭他的经验,他应当是无辜的。
谢时晏连他的脸都记不清了,一个冲动无脑的毛头小子,还敢肖想公主。他冷哼一声,“别瞎琢磨,朝廷的俸禄不是白发的。”
他与昭昭羁绊近十年,昭昭甚至可能孕育了他的血脉,这种傻小子,他还不放在眼里。
“时晏兄,当心枉做君子啊。”关素卿叹道。
他这人有点儿邪性,他不比自小受礼法熏陶的谢时晏,反而更像个江湖浪子,随心所欲、放荡不羁。这些世俗的是非善恶标准,他从不在乎。将心比心,关素卿寻思,如果有人敢这么纠缠他的夫人,让人活到五更都算他心慈手软。
可惜,皇帝不急太监急,谢时晏一整个稳如泰山。他恨铁不成钢,看着闹心,“行了!别耽误我审犯人,恕下官不远送。”
他站起来,在差一步迈出去的时候,忽然停了,扯出一个恶趣味的笑,“下官为您准备了一份大礼,已经送到了贵府。”
要是看过这份大礼后,这人还能这么冷静,他能嘲笑他半辈子。
————————————
李昭这两日过的很舒心,那瓶伤药彻彻底底用完,狗蛋儿的脚也痊愈了,活蹦乱跳。
这天,他正风风火火地帮忙收拾东西——李昭来京城大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一不留神添置好些东西。后来加上这个小不点儿,还有云蕙和碧月,她们已经包了好几个包袱。
“娘亲,这个要带吗?”李承安呼哧呼哧抱来一摞佛经。
李昭擦了擦他额头的汗,“太重了,赶路不好带,安儿放回去吧。”
“哦。”
他又呼哧呼哧放回原地,一会儿又抱来一簸箕草药,“娘亲,这个要带吗?”
他记得娘身体不好,要常常喝药的。
“那是晒干的甘草,用来泡茶的,一会儿送到元空大师房里。”
“好吧。”
李承安瘪瘪嘴,放下簸箕,小短腿倒腾的飞快,一趟又一趟。这回抱了个大包袱,“娘亲,这个呢?”
李昭莞尔,这是她们从黔州来时所带的全部行囊,只有几件换洗衣服,一些碎银,转眼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她把还喘着粗气的儿子拉到身前,“娘和两位姑姑收拾就好,你歇着。”
李承安脸蛋红扑扑的,嫩声道,“才不要。我是男子汉大丈夫,能帮娘亲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