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昭昭(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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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里?”
李昭疑惑地问道,他们目光所到之处,满地狼藉,桌椅倒地,地上洒满了碎瓷片,微黄的茶水沾湿了李昭的裙摆,让人无处下脚。
李承安也惊了,他刚抬脚就被李昭按住,他只得大声喊,“大胡子、多吉叔叔,你们在吗!”
明明之前不是这样子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昭扶着儿子,小心翼翼往里走,生怕瓷片扎到他。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个眼眶青紫的男人,“小狗蛋儿?”
他目光惊讶,“真是狗蛋儿,快让多吉叔叔看看。”
李承安一蹦一跳跑过去,指着他的眼眶问道,“多吉叔叔,你的眼睛怎么了。”
多吉轻叹一声,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反而看着李昭,眼里闪过一丝惊艳,“这位是……”
“这是我娘亲!我找到我娘亲了。”
李承安的语气顿时雀跃起来,李昭适时道,“我儿多亏诸位一路照料,特来拜谢。”
多吉看了眼满地狼藉,苦笑道,“原来是贵客,见笑,您里面请。”
两人跟着多吉进了里间,里面也稍显凌乱,看起来收拾过,几个胡商零散地坐着,面前摆着些瓶瓶罐罐,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瘀伤。
“坐,今天……你们也看到了,实在不好意思。”
多吉把两人领到一扇屏风后,轻叹口气,把一切娓娓道来。
原来,他们车队前脚从张府离开,后脚张府的小厮就打上门来。一口咬定他们用假货糊弄贵人。天地良心,这可真是他们千里迢迢从月支带回来的香,可坏就坏在这香京城少有,就连找到另一盒验真假都做不到。
无奈,空口无凭,他们只能吃个闷亏,退还了部分金子。但那张府的人十分霸道,要钱不算完,还要打人砸东西,这两日天天来骚然,让他们苦不堪言。
“这……官府都不管么?”李昭皱眉道,天子脚下,岂容如此猖狂。
“哈,官府?”
多吉冷笑一声,“自古以来官官相护,况且那种人家……算了,我们自认倒霉。狗蛋儿别怕,巴图正在找落脚的地方,惹不起,我们还躲不起么。”
李承安愤愤不平,小拳头都握了起来,”凭什么!他们不讲道理,还要我们躲,还有没王法!”
他看向李昭,“我们去叫那个当官的来吧,他是个好官,肯定能为我们做主的。”
“上次,我和大胡子被抓,就是他帮了我们,他很厉害的!”
小儿殷切的眼睛一眨一眨,闪着亮光。李昭却犯了难,正犹疑间,忽然跑进来一个人,气喘吁吁道,“打、打起来,又打起来了。”
多吉当即站起来,却听那人继续道,“不是,是……是又来了个人,和那些人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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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到门外的时候,打斗已经进入尾声,或者说是单方面的虐打,那些身着短打的青衣小厮,一个个躺在地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正中间一个白衣男子翩然而立,他衣袖甚至都没脏,手中的迎春花生机盎然。
见到李昭母子出来,他视线瞬间粘了上去,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
“你们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当官的!”
李承安当即蹦跶过去,扯着他的衣摆,小嘴儿叭叭开始讲,临了,道,“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可一定要惩治这帮坏人!”
谢时晏心里对他的血脉已经确定了五分,另外五分只等查到证据。他现在一看见李承安就心生欢喜,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填满胸腔,仿佛要溢出来。
怪不得,他初见这孩子就觉得面善,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天待他不薄!
回想起他们的初见,他不自觉轻笑出声,戏谑道,“狗官?”
“不是不是。”
谢时晏在李昭身旁的时候从来都是温和的,狗蛋儿不怵他,缠着他的腿道,“你是青天大老爷,是顶顶的好官!”
谢时晏心满意足,一手扶着他的小身板儿怕他摔倒,一边对多吉道,“去个人到大理寺,找大理寺少卿,名唤关素卿,他知道该怎么办。”
这种小案子,和春闱舞弊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就连张家侵占良田的诉状,他也吩咐留中不发,只待最后发力,连根拔起。
可现在小孩儿却眼巴巴的看着他。罢罢罢,孩子好不容易求他一次,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满足他又能怎样!
还没怎么着,谢时晏已经为他打破了原则。他现在看孩子,哪里都是好,满眼都是欢喜,待到按头念书时的鸡飞狗跳,父死子笑——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是一片其乐融融,多吉和那些胡商们拱手相拜,还有人开玩笑道,“行啊,小狗蛋儿出息了,日后我们兄弟得仰仗狗蛋儿兄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