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昭昭(82)
李承安却不撒手,眨巴眨巴眼睛,疑惑道,“殿下是什么?”
之前在黔州,云蕙称李昭一律称呼“居士”,她们有意隐瞒,导致现在小小的承安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曾是公主之身。
李昭一手搂着他,也不知该如何和孩子解释。
她当初尚且差点挺不过来,安儿要是知道,他原是皇室血脉,却因母亲获罪流落民间,从小过着清苦日子,他……会不会怨她?
想到这里,李昭一阵窒息。之前安儿年纪小,她刻意逃避这个问题,如今他既已来京城,知道是早晚的事,可……她该怎么告诉他。
李承安聪明地察觉到气氛凝固,他从李昭身上下来,端起一旁的粥碗。
“娘亲,喝粥。”
李昭和云蕙对视一眼,她冲云蕙轻微摇了摇头,低头问道,“安儿饿不饿?”
承安道,“刚才那个当官的给了我吃喝,我都吃饱啦。”
他催促李昭,“娘亲你快吃呀。”
李昭嚼着口中的白粥,味同嚼蜡,吃了几口便放在一旁,问孩子,“安儿很喜欢那个当官的?”
“嗯。”
李承安重重点了点头,他不厌其烦地再次夸赞那个男人,临了,结束语,“他真的是个好官!”
李昭眸光一闪,犹豫了许久,她轻声问道,“那你愿意他做你的……”
“你的………”
她秀丽的眉毛皱起,没人知道她心里的挣扎。
“……你的老师么?”
李昭闭上眼,终究没有说出那两个字。
“我不愿意。”李承安的回答让所有人讶然。
他理所当然道,“他是个好官,可我为什么要拜他做老师啊,我不要老师,我只要娘亲。”
李昭给他讲道理,“可你长大了,总得学读书写字,没有老师怎么行。”
“怎么不行。”李承安闷闷不乐,“娘亲读过好多书,也认识好多字,娘亲教我就可以了。”
他才不要什么老师,学堂里的夫子呆头呆脑的,像个笨鹅。
李昭一滞。她知道安儿自小黏她,没想到连夫子老师都不要了。她徐徐解释道,“娘只能教你识字,可是读书明理,通达世故,娘一个女人家,教不了安儿。”
她虽爱子,更要为之计深远,历代史书上,长于妇人之手者,多是软弱无能之辈。况且她能教什么,总不能是女德女戒、三从四德之流。
李承安撅着个小嘴,一脸不乐意,“可是……可是那个人有点凶嗳。”
虽然他对他不错,可是他凶起来好可怕!周围好多人都怕他,还有那次,他逼问自己的名字籍贯,也可凶了。
他害怕。
李昭轻叹口气,无奈道,“行了行了,只要让你读书,就没有不凶的是吧。”
她起身,抓起他的小手,“走吧,我先给慈恩师太回个信。”
“云蕙,你给元空大师回个话,说我今日不去了。”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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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谢时晏刚下马车,千升就围了上来。
“相爷,好些大人前来拜访,都在前厅等着呢。”
“不见。”
谢时晏头也不回,“让他们都回去,朝廷的俸禄是白发的么。”
“哎呦我的相爷。”
千升急忙拦住他,“大人们都在前厅都吵吵开了。方才太极殿出了一道圣旨,说是春闱泄题,一众涉案官员皆押解至大理寺,还说,说……”
“说罢了我的职。”
谢时晏替他说道,“行了,我知道了。告诉那些人,让他们该做什么做什么,按部就班。天还没塌呢。”
“圣上明察秋毫,只要他们和此事无关,怕什么。”
他跨进中门,吩咐千升道,“叫关素卿来我书房。”
……
千升把谢时晏的话原原本本带去,大厅里一下子炸开了锅。
“这……相爷是什么意思,难道一切都在相爷意料之中?”
“听闻相爷方从太极殿出来,不知圣上何意。”
“呵,圣旨都下了,诸位都别相爷相爷地叫了吧,免落得一个抗旨不遵的罪名。”
在造访的人中,除了谢时晏的拥趸,还有一些守旧派,早就看这个年纪轻轻却手握大权的人不顺眼,今日来除了打探消息,还有落井下石之嫌。
其中一个官员手抚胡须,“他谢时晏如今只是一介庶人,架子摆的倒大嘛。看看,这都是三品、二品的朝廷命官,把大家晾在这里,我看他丞相的官威没耍够哇!”
“周大人此言差矣。”
说话的是一个俊美的青年男子,他一身鸦青色薄袍,腰间松松垮垮系着根同色腰带,衣衫宽着,手持白玉扇,微翘的桃花眼似笑非笑,慵懒地斜靠在座椅上。
他这副样子,和一众须发斑白,身着官袍的官员相比,倒像一个富家公子来做客,和周围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