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昭昭(66)
“弟弟要是没有来这一趟,也看不了这么精彩的一出大戏。”
李珣摇头叹息,“想不到,人前清冷的丞相大人,倒是对皇姐痴心一片,这些年……我们错看了他。”
“你究竟要做什么?”
李昭警惕地看着李珣,她和谢时晏的纠葛,还轮不到外人指指点点。
“皇姐,你是我的嫡亲姐姐,怎么对那丞相大人就温言软语,对我就疾言厉色呐。”
李珣轻笑一声,“我是不是该提前恭喜皇姐,愿两位早日重温鸳梦,重新喜结连理。”
没等李昭翻脸,李珣用扇子拍打着掌心,正色道,“我今日诚心,和皇姐谈合作。”
他伸出手,“坐下一叙。”
寺院虽人烟寂静,但李昭知道,谢时晏明里暗里派了不少守卫,李珣能出入如无人之境——她没有筹码拒绝。
她依言坐到一旁,垂眸道,“天色不早了,长话短说罢。”
李珣却不急着言语,他坐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静静盯着李昭看。
——女子一身素衣,乌黑柔顺的秀发垂在胸前,肌肤似雪,朱唇皓齿,盈盈一握的腰肢端坐着,脊背挺得笔直,如同一枝高洁的莲花。
让人想远观,更想狠狠攀折下来,在掌心肆意把玩。
他们皇室中人,自幼被教导仪态端庄,李昭身为嫡公主,更是其中翘楚。年少时,他观李昭站在一众仕女之间,其体态婀娜,气度非凡,不论身份,一眼就看出的尊贵。
如今经过六年的流放,她一身傲骨未折,反而像饱经磨砺的珍珠,经过岁月的洗礼,多了些沉静的气韵——怪不得,让那个冷血的男人念念不忘多年。
李珣一直以为,当年艳羡京城的佳偶是一个笑话。
当初金銮殿殿试,本朝最年轻的状元郎,一篇策论,震惊朝野,连父皇都接连夸赞,“此子大才,日后当重用之。”
他读过他写的文章,骈散得体,气势恢宏。却不是如繁花锦簇的虚言,一条条针砭时弊,切实可行,看得出下了大功夫。
可惜,被他慕艾的皇姐瞧了去,一纸赐婚,本朝驸马不入仕,只可领闲散虚职,那样一个满怀抱负的少年,连他都替他叹惋。京中都在传,明月公主和驸马金童玉女,感情甚笃,他笑而不语——他曾遥遥望过一眼,全是他皇姐在倒贴,驸马一个眼神都欠奉。
后来东掖门之变,谢时晏当机立断,弃了废太子的沉船,坊间多传闻他无情无义,但作为一个男人来看,他不觉得他是错的。
只有女子才沉溺于情爱,大丈夫立于世间,醒掌天下权才是王道,至于美人,从来都是权力之上的点缀,可有可无。
他一直以为如此,流放黔州六年,不见谢时晏有丝毫举动,谁知圣上一病,他竟真的着手翻案,
这六年,他们都被骗了!
他冷笑一声,独自给自己斟了杯茶,“我知道皇姐狠不下心,罢了,我这次来是谈另一桩合作。”
“既是合作,就该拿出诚意。”
李昭幽幽道,“王爷不打招呼就忽然造访,可不见得有诚意。”
李珣早有准备,“皇姐有所不知,你这里防备甚严,弟弟我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谢时晏简直跟恶狗护食似的,把相国寺围的铁桶一般,进来废了他好大一番功夫。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李昭。
李昭拆开,定睛一看,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其中有几个姓李,看样子是宗亲。
她疑惑道,“给我看这些做什么。”
李珣吹了吹茶盏里上浮的茶叶,语气中带着叹息,“当年皇姐在宗人府,受苦良多。”
一句话,让李昭如坠冰窟。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年的冬天,大雪纷飞,冷的刺骨,在昏暗的屋子里,一张桌案,一支笔,窗外凋落的梅花碾进泥土里,像血一样红。
现在已是初春时节,李昭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李珣余光瞥见,勾唇一笑,诱惑般的说道,“当年那些不知死活的,如此怠慢皇姐,受了那么多苦,你就半点没想报复?”
“人,一个不少,都在这里,若是皇姐需要,我能立马把这些人洗干净脖子送过来,以解皇姐心头之恨。”
“这些,够诚意了么?”李珣轻缀了一口茶,以一种悠然的姿态靠着椅背,等着李昭答话。
李昭瞳孔微缩,她身体僵直着,显然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抓着椅沿儿才不至于让自已失态。
半晌儿,她才平复下来,直直看向李珣,“你空口白牙,我怎么信你。”
李珣道,“弟弟胸无大志,圣上仁义,特赐了我宗人府宗令一职,掌管宗亲事宜。”
“我可是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这些人凑齐,皇姐莫要辜负我的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