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昭昭(42)
年轻姑娘似乎认定谢时晏是她口中的“李家哥哥”,停车不动,百般纠缠,看那架势,要是得不到答复,今日他们两家都在堵在这儿。
谢时晏今天在李昭这里碰了软钉子,本就气闷,外面年轻女子叽叽喳喳,吵得人烦心。谢时晏渐露不耐之色,忍无可忍,他冷脸掀开窗帘,“我确实不是——”
待看清对面女子的脸,他呼吸一窒,说不出话来。
第22章 难堪
“相爷?”
李昭的话拉回谢时晏的思绪,他放下帘子,猛然灌下尚且冒着白烟的热茶,胸口微微起伏。
“你怎么了?”
李昭问道,在她的印象里,谢时晏君子端方,鲜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莫非真是他曾招惹的桃花,如今上门讨债来了?
此时,外面传来女子羞涩的声音:“对不住,是我耳聋眼瞎认错人,郎君莫怪。”
谢时晏神情复杂,喉结上下微动,声音沙哑:“千升,走。”
李昭敏锐地察觉到,他手腕都在微微颤抖。
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何至让他失态至此?
直到两人到了国公府门口,谢时晏的脸色依然不太好看。李昭按下心中疑惑,冲谢时晏盈盈一拜:“今日多谢相爷,我和云蕙去女客那边,就此别过。”
这种大型家宴,男宾和女宾通常分开招待,以免多生事端。谢时晏微微颔首,叮嘱道:“晚上还是这个地方,我们一同回去。”
来时已经乘了人家的车马,回去没有矫情的道理,李昭轻声道:“嗯,我记得了。”
她抬眼,看谢时晏脸色实在难看,顺嘴多说一句:“你身上还有伤,少喝酒,莫逞强。”
谢时晏冷峻的眉眼终于舒展,他勾起唇角,躬身一拜,“谨遵公主之命。”
两人就此分别,李昭和云蕙在侍女的指引下前走,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美的穿花游廊,假山怪石,金顶石壁,一路下来,让人不得不赞叹一句,富贵无双。
因为前面的小插曲,李昭到的时候,许多宾客均已落座,上首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妇人,她面容沉静,身着深紫盘花如意大襟袄,下半身同色褥裙,头戴珠钗,手上碧色翡翠,华贵而大气。
见到李昭进来,她连忙起身,快步到李昭身边,微微笑道,“千盼万盼,终于把贵人盼来了。”
这便是如今武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武周氏。
李昭点点头,使了个眼色,让云蕙奉上寿礼。
“别无长物,只有两卷经书聊表心意,望夫人不要嫌弃才好。”
周氏是个知情识趣的,马上笑吟吟接话,“这话说的外道,您能来,已经让寒舍蓬荜生辉。”
两人寒暄着,周氏牵引李昭落座。她把座席布置的十分精妙——李昭坐在主位偏右侧,既不在有排序的坐席之列,避免尴尬;又靠近主家,显出国公府对李昭的恭敬,安排滴水不漏,看得出十分用心。
李昭不动声色地逡巡四周,侍候的婢女仆人皆步履轻快,井然有序穿梭在席间。据说周氏执掌中匮的时候也才二十出头,她是长房长媳,还是续弦,一人担起诺大的国公府,着实厉害。
李昭不自觉对比自己,心底苦笑。她不是个会管家的人,或者说当初母后根本没有教她这项技能,生而尊贵,她何必同寻常女子一般侍奉公婆,操持家务。
后来成了婚,谢时晏一朝状元,掌管区区庶务不成问题,她更成了甩手掌柜。即使两人到了如此地步,她也不得不承认,在与他成婚的三年里,上无婆母小姑侍奉,下无琐事庶务忧心,除了夫君的冷淡,她过比寻常女子舒心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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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和周氏唠着家常——其实也没什么可说,李昭在黔州的经历大多乏善可陈,全程是周氏说,李昭听。周氏是个极有分寸的人,说话徐徐如春风,听的人舒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直到跑过来一个垂髫小童,七八岁的光景,长得粉雕玉琢,一下子扑倒周氏怀里。
周氏笑骂道:“你个小泼猴儿,跑哪儿顽去了,快擦擦汗。”边说边扯出锦帕,给小童擦拭额头的汗珠。
小童一点不客气,拿起桌上一个果子,嘎嘣嘎嘣咬的清脆。
“祖母问人齐了没,戏班子已经备好了,可以开场了。”
小童嘴里嚼着果子,说话却不含糊,周氏又细细问了他好些锁事,他一一回答,年纪不大,说话间条理清晰,看得出来,是个伶俐孩子。
两人低声耳语,过了好一会儿,周氏恍然想起还有李昭在场,她面露歉意笑道,“对不住,这小泼猴儿一来,搞得我昏了头,怠慢了贵人。”
李昭摇摇头,她已为人母,将心比心,当安儿扑向自己的那一刻,她也顾不上其他。李昭真心赞道:“令郎聪慧可爱,夫人好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