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昭昭(114)
她忽而问道,“安儿呢,他现在如何了?”
她已然大好,安儿应该也活蹦乱跳了吧。
“小郎君啊,他……他还得养两天。”
云蕙说话有些磕巴,“小孩子,比不得大人,养的更精细些。”
李昭皱起眉头,她眼含担忧,“他和我一样,是个吃不得苦头的,会不会不愿意喝药呀。”
“不会不会,谢大人盯着呢,他不敢不喝。”
李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半天,她又不放心道,“他那么凶,会不会吓着孩子?”
“谢大人……凶吗……好吧,是有点儿。”
云蕙不能睁眼说瞎话,但她身负重任,只能安抚道,“殿下不要多想,谢大人对小郎君很好的。”
“要不,等谢大人回来,您问问他?”
她快要扛不住了。
李昭想了想,“算了,不给他添麻烦了。”
云蕙悄悄松了口气,附和道,“是啊是啊,近来谢大人很是繁忙呢。”
“听说啊,近来这淮洲城民怨四起,都说城中染了瘟疫,好多人到城门口闹事,还有趁机打家劫舍的……可乱了!”
“谢大人接连几天都回来的很晚,天还没亮就出门,实在是辛苦。奴婢瞧着都心疼。”
她偷偷看了眼李昭的神色,轻声道,“要不,殿下再耐心等两天?”
李昭绕线收针,剪下多余的线头,把已经缝好的衣裳仔细叠起来。
她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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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后院的安宁平和,官署前厅可谓风疾浪涌,十分地不平静。
寻常百姓闹事也就罢了,城中商户也开始抱团,其中不乏米面粮油的商家,他们开的商铺事关百姓民生,大家没得吃喝,当然不干了,纷纷揭竿而起。加上有些人浑水摸鱼,不过区区几天,城中已经发生十几起打砸伤人的案子,把官兵们耗的疲惫不堪。
更糟糕的是,这两天暴毙人数急增,有好事者把尸体拉到热闹处,那可怖的模样,让普通百姓更加恐慌。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流言,说淮州城十有八九的人都染上了瘟,只是没发出来,关城门就是要把他们困死城里。
一衙役跑进来,“禀大人,城南闹事者皆已抓捕归案,您看怎么处置?”
冯继忠看了看谢时晏,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挥手道,“先押下去吧。”
这几日抓了太多人,牢房几乎要盛不下。他犹疑道,“谢大人,要不……把之前抓的那些人放了吧?”
若按聚众闹事罪判处,本应重责,可现在人太多了,徒增官府负担不说,还要被扣上“滥抓无辜”、“苛政”的罪名。
冯继忠心道,按照这个架势,就算平安度过此难,他在百姓中的名声也坏尽了!想他冯某人一生勤政爱民,勤勤恳恳,最后却落得一个晚节不保的下场,不禁悲从中来,道,
“这俗话说得好,法不责众……”
“冯大人。”
谢时晏搁下手中的信,打断他,“先不说我朝对特赦有明文记载,我且问你一句,你今日放了他们,明日再有人闹,放,还是不放。再有一日,等人打到家门口,是不是连抓都不用抓了。”
“下官绝无此意。”
冯继忠拱手道,“可这些被抓的人中,大多是无辜百姓,大灾当前,一时糊涂才办了错事,不妨饶他们一次,方显吾皇仁德爱民之心。”
“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谢时晏淡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松泛。如若不遵朝廷律法,官府的威严何在,圣上的威严又何在,又如何能统率万民。”
这话说的忒重,冯继忠当即要下跪,谢时晏摆摆手,“行了,看看这个,京中回信。”
冯继忠看了半天,看着看着,干枯的双手逐渐颤抖,几乎要涕泗横流,“我皇……仁善啊。”
圣上不仅没有责怪他,还赞赏他忠勇急智。另派一支精兵,护送上百名御医赶赴淮州,此外开通陈郡到淮州的粮道,以备不时之需。
圣上没有放弃他们,淮州有救了!
相比于他的激动,谢时晏反应要淡许多。御医大多老迈,即使再快,从京城到淮州也得数十天脚程。就算真到了,寻症开方不知又要多久,淮州等得起么。
就算淮州等的起,那些人又岂会善罢甘休?
短短七天,足以他把淮州官场看的明白。旁的不说,单说一城刺史冯继忠,勤勉有余,威重不足,名声看的比天大,简直不要太好拿捏。说句托大的话,若不是他在淮州,这座城早乱了。
他已然确定,不管这场病是不是天灾,但其背后定有人祸!
冤家路窄,他正为白莲余孽而来,刚好关门打狗,将此毒瘤连根拔除,永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