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们都知晓,从这天起他们都将一脚踏入长安那无形的漩涡中,再不可能像从前那般随意自在了。
临到分别时,李俅说道:“我也准备在辋川弄个别业,到时候我们每逢休沐便过来松快松快,也算是忙里偷闲了。”
人总不能一直像弓弦那样紧绷着,偶尔还是该放松放松。他们都在长安,只三娘在外头,若是能时不时过来放个风,心情应当会愉快许多。
三娘道:“行,你弄一个。只是老师怕是要骂我了,你们一个个的都到辋川置办别业,弄得老师的隐居之地都不像隐士住的地方了。”
先是新昌公主,然后是李腾空,如今连李俅都要过来,偌大的辋川怕都是要被他们弄得拥挤起来!
王维若是知晓始作俑者是她,一准要找她算账!
李俅道:“他自己也不算隐士,他还当着左补阙来着。难道就许他自己过来偷闲,不许我们过来?”
三娘乐道:“你说得也对。”
三人别过李泌,溜达去裴迪家找王维一起回山外去。
到六月底,采薇学堂便开学满半年了,城中这些兵嫂大多不必下田干活,只是仍需干织布刺绣之类的活儿帮补家用,所以每天并不能把课排得太满。
好在她们的学习劲头都很足,基础好的人已经结束基础的识字课程,开始参加选修的专业技能培训了。
有些课程是大家都想听且该听的,比如三娘特意下帖子邀来擅长儿科、妇科的太医及女医给大伙上课,讲解一些日常生活中时常会碰到的问题,比如孩子被呛到该怎么办之类的。
得知有权威医者来授课,连远在张家村的康丽娘都特意过来旁听。
像康丽娘这样跑来蹭这类医学知识讲座的人不在少数,极大地满足了前来讲课的老师们的虚荣心。哪怕只是讲一些浅显的医理,能有这么多人盼着听对他们而言也是极有面子的事。
这种兼具开放性和实用性的课程是三娘建议卢氏开设的。
要只是道听途说,许多人感触可能不会太深,听了也就听了,我就是不在意,我就是不羡慕也不嫉妒,你能那我怎么办?
现在就不一样了,你看,这些这么有用的课程你虽然能来旁听,但你们不能像正式生员那样能坐下听,能拿笔把课堂上讲的内容记下来。
感受到差距没有?感受到落差没有?是不是生出了想改变现状的想法?
不得不说,三娘把人心拿捏得挺准,不少人蹭听完讲座后都闷闷不乐好些天。
人家才学了半年,字就已经写得有模有样了。遇上这样好的选修课程,人家永远都占着最好的位置听,她们只能在边上站着人挤人。
以后人家能教儿女念书,儿女嫁娶都压自己一头。
这可怎么办才好哟!
过了农忙时节,县吏开始忙活今年的征兵工作,结果赫然发现今年城中百姓都十分踊跃。
往年府帖下来后不三催四请是不会到位的,如今竟是没几天就来齐了。
一问才知道,他们都是被家里婆娘撵出门的。
主要是吧,他们孩子也生了,平日里赚得又不多,家中婆娘越看越觉得他们碍眼,就把他们给扫地出门,说他们要是不好好服兵役就别回来了。
他们赶早去军中,她们也能赶早报名啊!
听说这两年朝中两次大捷,短期内应当不会再有大的战事了,她们送男人出门倒也不会太担心。
迫于婆娘的催促,他们只得第一时间应征。
至于那些还没轮到他们去服兵役的男丁,就只能在家里听妻子埋怨了。
狄安性情古灵精怪,爱叫人到外头的乐事回来分享,这几日便和三娘说了不少关于征兵的趣闻。
别处让人闻而色变的兵役,在蓝田县居然成了香饽饽,谁听了不觉得稀奇!
听说有个懒汉被自家婆娘念叨多了,登时不干了,振振有词地对自家婆娘说:“你看看人家郑家那女娃儿比你小十岁,如今都当上县吏给家里免役了,你怎么不去当?”
气得他婆娘差点把他耳朵给拧掉了,那哀嚎声全里百余家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狄安说得眉飞色舞,三娘也听得乐不可支。
等到县中征的兵都到齐了,三娘便领着两个学生去会一会这些新兵蛋子。
郭家养着不少退下来的老兵,那都是上过战场的好手,三娘从小爱跟他们了解军中诸事,对练兵也算有些心得。
不过县吏只负责征兵以及教他们通晓鼓鞞所代表的命令,士兵的日常操练须得等他们正式到了军中才会进行。
三娘真就只是溜达过去瞧一瞧。
结果兵丁一个个垂头丧气。
虽然说接下来可能不会打仗了,可军中的日子终究是不好过的,去的全是那些苦地方,好些年见不着妻子儿女,谁心里能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