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都要迎亲了,这老东西还出来掺一脚,得亏她夫君那边有能人相助。
碰上人家真进士出身的状元, 看他还敢不敢自称秀才,呸!
老秀才确实不敢吱声, 早在三娘前两句诗被迎亲队伍念出来以后他就灰溜溜地退开了,心里简直是既懊恼又害怕, 生怕这位新来的郭少府找自己麻烦。
没想到隔壁村老张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居然还能把他们蓝田县的新县尉请来!
惹不起,当然得躲。
三娘压根没注意那个老秀才悄然跑了,与迎亲队伍一起进了新娘家大门。
因为知晓了三娘的身份,女方家待她们一行人也十分热情,邀她们到青庐入座,等着看新郎进屋把新娘接出来。
三娘在众人热情的招呼下喝了一碗香醇的米酒,又吃了些米糕。
这才看到新娘新郎从屋里走出来,大唐的喜服讲究“红男绿女”。
“红”是庶人可以在成婚当日“假绛公服”去迎亲,绛色公服可是五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穿的。这意味着小老百姓一生至少有这么一次机会穿上绛红的官袍,光明正大假装自己是官老爷去迎娶心上人!
“绿”的范围则很宽泛,浅绿深绿都是绿,最深能深到近乎紫色,毕竟“以青乱紫”正是近些年低阶官袍更换成碧色的原因。
今儿新娘所穿的喜服就是青绿色,与身穿喜袍的新郎站在一起显得十分般配。
三娘看到新娘子康丽娘,只觉自己的催妆诗真没白写,这新娘子长得当真貌美!
萧戡倒是对新娘的长相兴致缺缺,只兴致勃勃地和三娘讨论起村中的婚俗来。
新郎那边杀鸡宰鸭、杀猪宰羊,新娘这头也没差到哪里去,当真是火热至极!以前他到处游历(游荡)的时候也见过人成婚,可惜从没碰上过这种热火朝天的气氛。
三娘道:“都是这两家人平时广结善缘才会有这么多人为他们忙里忙外。”
萧戡听后觉得很有道理。
他还小,对成亲是没这么多想法的,娶媳妇这种事对他来说还不如他的宝贝剑来得重要。只不过少年人嘛,总是爱凑热闹的,瞧着别人忙活得起劲,自己莫名也跟着欢腾起来。
这时新娘新郎在青庐外站定,要拜别岳家。这个拜是新娘只需要站着揖别,而新郎需要跪下郑重地叩首,以表示自己对岳家养大妻子的感激。
康丽娘父母早逝,张猎户拜的便是康家祖父,一旁都是来观礼的康家族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分外严实。
三娘因着刚才帮新郎写了催妆诗的缘故,被康家人友善地簇拥到最里面,可以清楚地瞧见这对相当般配的新人如何向岳家行拜别礼。
迎亲的一行人已经在外头吃过一轮酒食,这会儿便吹吹打打地护送新人回村去,力求让田里每一株麦苗都能分享他们的喜悦。
正儿八经的婚礼一般在黄昏举行,三娘一行人在邻村观摩完迎亲,又跟着迎亲队伍回到张家村。
这时候满村人都已经把自己家的桌案坐席都搬了出来,拼在一起方便大伙围坐吃席。
袅袅炊烟也从每家每户的厨房里飘了起来,家家户户的大锅都洗刷干净贡献出来筹备今晚的婚宴。
像这种婚庆喜事,哪怕是在长安城里也是可以递文书破例开宵禁的,何况村里并没有那么多讲究,他们可以欢饮到夜深再散去!
比起她们跟出去迎亲前,村里又更添了几分烟火气。
三娘从小就属于看什么都好奇的性格,眼下更是从这家看到那家,一时瞧瞧人家炖鸡炖鸭的,一时又瞧瞧人家做羊羹的。
所谓的羊羹,其实和羊肉泡馍已经差不离了,算是今晚的主食,鲜美的羊肉煮烂在汤里,等到要上桌时再端上一碗碗白面烤饼,放入熟肉与肉汤。秋日的傍晚凉风徐徐,来上一碗羊羹简直整个人都暖和了。
若是搁在冬天,那更是叫人浑身舒泰。
三娘兴致盎然在村里溜达了一圈,看什么都觉得很新鲜,遇到自己没见过的事物自然又拉着村民问东问西。
蓝田县这边的特产除了大杏,还有著名蓝田玉,宫中不少御用玉器都是由蓝田县进贡的,民间也有不少玉雕高手。
光是这张家村便有不少人精擅此道,是门挺赚钱的营生,要不然他们村里也不能把红布都挂到村头的大树去。
三娘转悠到一半撞见个正在雕刻玉石的老妪,便跑进去蹲在旁边看人家雕。
老妪不为外面的热闹所干扰,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别人手挪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最后还是那老妪先开了口:“你想学这个?”
三娘道:“没有,我就是看你雕工了得,一下子看入神了!”她一点都没有不请自来的自觉,还兴致勃勃地追问,“您这手艺是跟谁学的?我觉得你比京师那些首饰铺子雕得都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