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玄之也感到愕然，这有什么可思量的，朝中还有比明绮更合适的将军吗？

“你们都退下吧，朕有事问明绮。”

皇帝发话，寝殿中四人鱼贯离开。

“舅舅有什么事要问我。”明绮看向床榻上的皇帝。

皇帝摆手，示意明绮走到床前。

明绮照做。

皇帝睁眼看着床粱，片刻后淡淡问：“萧霁呢。”

明绮没有回答，盯着皇帝没说话。

皇帝也不需要明绮回答，自顾自地说：“你府中走水，所谓失窃东西就是萧霁，是不是。”

为保皇帝不起疑心，将军府中一直有皇帝的眼线，话说到这里，遮掩也没有意义，明绮干脆道：“是。”

“听说萧厉山以萧霁为性命威胁你。”皇帝又道。

明绮扯了扯唇角：“您真是料事如神。”

“哪有什么料事如神，不过是比你多吃几十年的饭罢了。”皇帝轻笑一声。

“有件事，朕先前一直没有告诉你。”

明绮眼睫低垂，等着皇帝的下文。

“征和十八年，你同萧霁和离，征和十九年，萧厉山密谋造反，被朕提前察觉，令人携家眷而逃，”皇帝想到什么，急促笑了一下，“朕从没见萧厉山那么狼狈过，说是屁滚尿流也不为过。”

“那年实在是痛快极了。”

明绮有些疑惑，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说这些。

皇帝兀自笑着：“实在是太痛快了，尤其是——”

“尤其是想到萧厉山之所以那么狼狈，全赖他那个好儿子搜集证据，策反亲信，才让他兵败如山倒。”

一石激起千层浪，伴随声声惊雷在耳边轰鸣。

明绮睁大双眼，愕然看着皇帝。

皇帝侧头见明绮惊愕，失笑道：“朕就知道你会惊讶。”

明绮看着皇帝，好半天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陛下是何意……”

“就是你想的那样，萧霁为了替你复仇，竟能狠心扳倒他的父亲，甘愿让自己从齐王长子，沦为人人可欺的庶人，从此苟延残喘地活着。”

“比起大义灭亲的萧霁，你为了一个男人，屡次放过萧厉山，真是让朕失望。”

明绮心神震荡，官袍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不过，”皇帝脸上又染上得意的笑，“萧霁是很聪明，却还是嫩了一些。”

“朕推测出是他偷偷递了情报，但既然他想瞒着，等待新的时机引出萧厉山，那朕就成全他，还把你送到他身边。”

明绮沉默许久，在皇帝看过来后，沙哑着嗓子顺着皇帝的话说：“能亲手扳倒自己的父亲，萧霁确实狠心。”

“狠心不要紧，能为朕所用，就是好心。”皇帝撑着床榻做起身，一双精明的眼睛落在明绮身上。

“西境正好缺一位能主事大局的将军，你的确是最好的选择。”皇帝缓缓道。

明绮神色不变，等着他的下文。

果不其然，皇帝接着说：“但你若为儿女情长所困，朕倒不如从街边随便找个人，封了将军顶上。”

“家国大业为重，明绮不是那样的人。”明绮看着皇帝，坚定摇头。

“事情未发生前，谁又知道你是什么。”皇帝语气冷漠。

明绮嘴角崩直，半晌问：“陛下要明绮如何做。”

“书信一封，送往异族萧厉山手里，”皇帝浑浊的双眼盯着明绮，冷厉道，“言明萧霁生死与你无关，你与萧霁，已经恩断义绝。”

明绮猛地抬头，看向皇帝：“这样岂不是激怒萧厉山，恐怕萧霁的性命也难保全……”

“那又如何，就当他为国捐躯，日后朕会厚葬他的尸首。”

顿了顿，皇帝冷笑：“萧霁是萧厉山的儿子，萧厉山还能真对萧霁如何？你当真是关心则乱，非要让朕这个舅舅屡次失望？”

关心则乱？她只是陈述事实，萧霁若不是萧厉山的亲子，此信一写，萧霁定然殒命，何况……

再说其余也是无用，皇帝是个固执的人，如今他固执地认定，只有她写下绝情书，才能确保她的忠心。

明绮垂头，盯着地板上的纹路，眼睫翕动一瞬，最终道：“舅舅言重了，明绮不敢。”

“那就去写，”皇帝冲门外喊，“姜全，笔墨纸砚。”

姜公公很快就端着笔墨纸砚上来，明绮没再说什么，沉默坐在桌案前，字迹行云流水，笔法如龙蛇飞动。

最后一个字毕，明绮重重撂笔。

姜公公十分有眼色地上前，将宣纸递给床榻上的皇帝看。

皇帝看完，摸着胡须满意道：“希望你能言行如一，若让朕发现你为萧霁误了大事，你便是远在千里外，朕也能收了你的兵权。”

“姜全，拿下去寄给萧厉山。”皇帝道。